書房寂靜，屋外似乎下起了瓢潑大雨。

棠茉有些站不住。

提出讓分手的爺爺，語氣格外淡然，反而讓不可預估地慌了神。

開口說話時，尾音都塌塌地上揚了起來，“爺爺，我不想要分手嘛……”

話音剛落，坐在黑辦公椅上的棠老爺子便轉過了，臉頰繃得的，目嚴厲：“棠茉，你已經不是要人抱在手里的小孩子了，撒這套已經是過去式，是沒有用的了，我現在在和你很認真地談事。”

“你說不要也沒有用的，這個手必須給我分，而且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棠茉真的是不理解，一下子連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的抖得有些厲害，但還是僵著四肢，反問道：“為什麼要分手？從過去到現在，您到底不滿意他的哪一點啊，他明明都已經那麼優秀了！”

說完之后，的四只手腳都開始發冷了起來。

然而的爺爺只會說那些聽起來高深莫測的話，“人和，是沒有辦法混為一談的。”

——不行。

——，偏要。

窗外，雨水順著葉片脈絡流下，“啪嗒——”一聲炸開明的水花，而書房的一盞復古臺燈則是暈染著暖黃的芒，迷離視線。

了一下眼睛，棠茉盡量平靜地問道：“您那麼那麼不滿意他，難道還是因為高中時候的那個原因麼？”

“他有自己的夢想，為什麼非要來繼承咱們家的家族企業，更何況您自己手下還有那麼多厲害的下屬，何必非拖著您未來的孫婿？”

棠茉到底還是越說越激了，抬起頭，即使嚨口生疼，也要嘶啞著繼續質問：“我有的時候真的很疑，您到底是我這個孫多一點，還是你的公司更多？”

這話很傷人，尤其還是在親人之間。

棠繼華攥了拳頭，卻又不讓忍心對面前這個唯一的寶貝孫生氣，“這些話都是那個姓蕭的臭小子教你的嗎？”

“您簡直是無理取鬧！”棠茉真的是憋不住了，一只手扶腰，另一只手則是向后抓著頭頂蓬松的長發，“這和他完全就沒有關系。”

想解釋的話有很多，但是一對上爺爺那雙變不驚的眼睛時，棠茉就語塞，的心里像是打了好幾個死結，毫無活氣地繼續說道：“您當初不愿意支持我的夢想也就算了，我那麼熱歷史文那行，我聽了你的話，甚至現在都不和當初教我的教授再聯系了。”

漸抖的聲線還有幾分哽咽，“但是您憑什麼還要再干預蕭政聿的夢想啊？”

“……也是，您連您親孫都可以不顧一切地阻攔，更何況是一個于你而言，毫無關系的人的。”

棠繼華噎了噎，剛才咽下去的藥似乎又隨著胃酸返上來了，燒得他整個嗓子眼都是火辣辣的。

面前這個寶貝孫還在同他生著大氣，“這一次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妥協的，蕭政聿是蕭政聿，他有自己熱衷的事業，不可能來做棠家沒有生命的傀儡。”

他回答道：“文那行水有多深，是太危險了，我才不同意你去做的。棠茉，說話、做事要懂得一碼歸一碼。”

棠茉完全于氣頭上，大聲吼道：“我歸不了！”

然后快速轉離去，還甩了一下書房的門。

力道都震得墻上的一副碎紙畫晃了晃。

棠老爺子頗為心疼地看了一眼，又走到了窗戶邊，微微彎曲的背影顯得佝僂且落寞……

—

大吵完了一架，棠茉心不是很好，心灰意冷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一氣之下，甚至都有種想收拾行李一走了之，然后再也不回來的沖了，在床尾凳上坐了一會兒，從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時間已經很晚了。

但還是沒有忍住，鬼使神差地打了那個男人的語音電話。

幾乎是一秒鐘，就被接通了。

蕭政聿嗓音沙沙的，很溫地喊道：“茉茉？”

棠茉覺自己聽到了這兩個字以后，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悶悶不樂地問道：“你已經走了嗎？”

瞥了眼二樓亮起的臥室大燈，蕭政聿仍然倚靠在墻邊，回答的卻是：“嗯，已經走了，你怎麼還不休息？”

事實上，他還擔心這個小姑娘有可能會因為發脾氣而離家出走后，這大晚上的，一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所以他干脆在門口一個可以避雨的長檐之下等著，親眼看好了才安心。

不過也絕對不會一昧地順從，把再接走之類，這樣太不尊重長輩了，況且那老爺子的現在的狀況還那麼差，容不得出半點岔子。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后悔藥可以吃。

聽到了這個答案以后，棠茉吸了吸鼻子，后腦勺往后的大床上用力一躺，眼睛直勾勾地盯起了天花板上的燈，“好吧，其實我剛剛和我爺爺吵架了，真的不開心的。”

“但我又很自責，因為他是我的爺爺，所以我肆無忌憚地向他發了火。”

眼睛不一會兒就因為線而發了。

蕭政聿抿了抿，低聲安道：“茉茉，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的，不然明天起床了，好好和你爺爺道個歉，好嗎？”

棠茉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仿佛是刻意要去忽略的。

把臥室的大燈關了，只留一盞散發著微弱芒的小臺燈，造型還是個趴著的小熊，一邊用手指描摹小熊的形狀，一邊說道：“我有點兒睡不著，你可以和我講講你現在的公司是在做什麼嗎？”

真的好奇的。

想了解，然后更堅定腦袋里面的想法。

夜深沉，整條路都像是一條虛長的河流，被暴雨打了節奏。

偶爾會有幾滴雨斜落在蕭政聿的上。

他聽了會兒雨聲，隨后毫都不瞞，淡淡地開口道：“通俗點講，就是做科技和件開發的。現在正在研發的一個慈善項目，是關于老年人的傳遞。”

“市面上目前所有這方面的電子設備、件，通常都以子監測老人的征為基本，卻忽視了陪伴。我們開發了共同知的功能，同時也帶有反向監測，可以讓老人主去子的心。”

“不過在距離限制方面，還存在一些小問題，今天我沒能夠準時陪你去參加婚禮，也是因為這個事。”

棠茉聽得很新奇，注意力完全都被吸引住了，“那這個件也可以給那些正在談異地的用誒……有個詞語什麼來著……”

——“同頻共振。”

和蕭政聿的嗓音一道響起。

聞言，蕭政聿無奈地笑了一聲，“一開始市場部也有往這個方面設想過，想擴大目標人群。但是關系，在理論上這麼做的話會涉嫌到侵犯用戶的私權。”

“所以為了規避相關法律問題，我們舍棄了這一塊。”

就現在所說的這些，其實都屬于商業的保護范疇。

但是既然這個小姑娘好奇，他講了便講了。

棠茉玩著自己的頭發，“噢——”了好長一聲，又繼續說道：“我不怕你侵犯我的私權，所以我們兩個一起下載一個吧，這個件什麼名字呀？”

“現在還只有部測試版。”

這回答讓棠茉小小的喪氣了一番。

—

夜愈發地濃稠了。

蕭政聿抬頭看了眼分毫不見減小的暴雨，又聽見了手機里傳出的一聲很輕的打哈欠聲，他低聲笑了笑，“早點洗澡睡覺吧，晚安。”

“晚安。”棠茉拍了拍自己的，瞌睡蟲一下子鉆進大腦里，導致講話都變得有些含糊不清了，“蕭政聿，無論以后會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相信我的。”

已然沖進暴雨里的蕭政聿，一愣。

服、子全部都淋。

半晌以后，他才啞聲回答：“好。”

山半坡上的汽車，兩束燈仍然亮著。

蕭政聿拉開車門，快速坐了上去，上幾乎全部都被淋，答答的有些難，他卻不想第一時間開車離開。

其實認真想一想，也能知道那老爺子會對棠茉說些什麼，畢竟不久前在病房里，他就先聽到了一遍。

無非是強迫分手、以后不準再往來。

但是和自己的爺爺吵完了一架之后的棠茉，非但沒有出一丁點兒不開心的緒出來，還堅定地對他說，讓他相信的。

人如何不。

蕭政聿心升起了一煩躁，抬手點開汽車中央的扶手箱，想拿煙，憑空了半天也沒有到煙盒。

才猛地想起，那次答應了棠茉以后都不再煙，他當天開車，就把煙盒和打火機全部都扔掉了。

現在也只能憋著，開車回家了。

車子發之后，蕭政聿下意識地先看了眼后視鏡——一個碩大的紙箱子正安靜地坐在后排。

是那只古董花瓶，忘記搬下車了。

他長嘆一口氣，正準備轉方向盤，掉頭之時，忽然之間，車窗被一個人從外面“砰砰砰”地重敲了起來。

玻璃都在抖著。

夜太黑，這人又穿著黑的雨，打著黑的雨傘，實在看不清臉長什麼樣。

只不過一直都在用力地敲擊著，似乎非常著急。

——“開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