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玨還沒走進房,就聽到齊岳教雀學舌的車轱轆話,他腳步一頓,才又面如常地走了進去。
齊岳見到他,沒臉像對他爹他伯那樣哭,但也嚎了幾聲疼,悶聲道:“哎離玉,給你添麻煩了,還需要你給我收拾爛攤子。”
要不是宣玨連夜幫他轉了墳,姑姑的沒準又要曝尸荒野。
“小事。”宣玨又和他說了幾句,就告辭離去,“好好養傷。”
齊岳又和他那鳥斗智斗勇去了,“好好好,我慢慢養傷。”
宣玨走出齊岳的院落,并未直接離開,而是等了會。
夜籠映,有仆人悄無聲息地走來,恭敬地請他:“宣公子,四爺請您過去一趟。”
第58章 夫君 我夫君來啦
齊家主宅綿延數里, 占在姑蘇西邊清幽之地。
下人奉來了龍井茶,又默默開珠簾,腳步幾不可聞地退出, 不敢打擾主人們已經開始了好一會的談話。
宣玨掀開茶蓋, 用瓷蓋撥開浮面的茶葉,對齊章的問話避而不談:“太子的事,為臣子,不可能越俎代庖,他什麼想法,豈是我能揣的——”
他抿了口濃茶便將茶盞托在指尖, 笑得意味深長:“不過說回來,世伯, 您知道多?”
明明這位后生晚輩的態度, 算得上溫和有禮, 齊章卻總有種,被他牽著鼻子走的覺,他瞇了瞇眸,正要說話。
一旁的齊竫卻接過話茬:“我們這邊, 不是讀圣人書的料。平日里也就和金銀銅臭打道。你若問行商經營,別說他了,你世叔我都有一肚子話可講。就是不知你要問些什麼?”
宣玨放下茶杯, 輕輕地道:“揚州城的那位。”
上次, 他探兩人口風, 不是一般的謹慎。
就算這次三房欺,他們心里憤懣,也不會出賣齊家。
所以宣玨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楚家。
他記得很清楚, 上世那年仗,田出兵,截斷氏族聚集起來的誕生自土匪的軍隊,其中多半人來自揚州地界。
*
對于姑蘇,其實謝重姒這段時日,逛得也有點發膩。
隨意在鋪子里買了點妝,準備哪天心來再易個容,就朝梅家橋走去。
說來,西域大梁國,數百年前出了個帝衛谷。之后繼位者,有男有,但近幾代人來,都是帝掌權,約約了個尊帝國。
究其原因,是大梁國子更擅機關,農耕紡織,還是偶爾打仗,更勝男子一籌,才能在政權斗爭里,穩居上風。
梅家橋這家雜耍鋪子,是最后一天搭在這了。
鉆火圈的,蒙眼飛刀的,都不算新鮮。
他們隨攜帶的木鐵機關,和殺傷不小的巧武,才是吸引人的噱頭。
謝重姒出神地看著,心覺有趣,也不曉得和師姐的木臂相差多。
篝火點燃,活靈活現的機關兔,圍繞火焰疾跑轉圈。
橙照在謝重姒面頰上,發髻是江州司今早替梳的,斜一只桃木簪,大氅兜帽摘下,出如玉的和艷肆意的眉眼,杏眸里火搖曳,水盈清淺。
佳人在南國,世而獨立。
旁邊有不人駐足,一大半因著這熱鬧的表演,一小半的確是因這不似江南子溫婉的艷麗秀華。
謝重姒自小就生于目之下,被人打量的太多,也不覺得這些視線太不適,不過有的卻是放肆,見只一人,肆無忌憚地想上來搭訕。
隨口應付了幾句,最后迫于無奈,挑眉冷聲道:“我夫君待會便來,公子自重。”
這話又嚇走了兩個人,只剩最后一個藍公子死皮賴臉地不信:“小娘子頭上發髻都是未婚樣式,這般糊弄人可不好。”
謝重姒:“……”
那是師姐手抖,不能把所有頭發盤起來,留了點散發披肩。
抬手將發髻解開,三下二除五,又給自己挽了個簡單的盤發,簪固定,粲然笑道:“喏,盤發。”
謝重姒這舉止大膽驕肆極了,是笑著的,可偏偏眼里有傲雪凌霜的拒之千里。
姑蘇子多溫婉,就算遇到搭訕,也是躲避。
藍公子哪里見過這種陣仗,見謝重姒要走,不由繼續跟了兩步路,道:“哎!小娘子……”
謝重姒本懶得管這些,笑意不減地轉準備回去,忽然角微僵,撞了遠過來的一雙眸。
是掐算時辰的,甚至沒用晚膳,哪里料到宣玨會這麼早就離開齊家——
不需要好好陪齊章二人,打打太極嗎?!
宣玨今兒也是一月白長袍,清湛的藍愈發襯得他芝蘭玉樹,腰間玉帶上沒掛雙環玉佩,而是系著青玉令牌,約可見象征家族的竹葉紋路。
他本是視線逡巡,由遠及近地過長街,及到長橋前的某時,眸疏忽頓住,笑如朗月懷。
宣玨五本就出眾致,這麼一笑,更是風霽月,長橋的燈火落水中,古街的華燈明夜初上,所有的山河錦繡、紅塵亮都仿佛聚他眸里。
謝重姒揣著暖手的手爐,看著不徐不緩走來的人,有那麼一瞬,恍然不似凡塵,特別是近距離時,與他眸相對——
是會被吸進去的。
心跳陡然快了幾分,謹慎而提防地后退半步,和非得糾纏的那位藍公子撞上,他“哎喲”了聲,又調笑道:“小娘子怎麼不走了?要是走累了,我請你喝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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