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立軍抬手從后腰出一把五寸長的小短刀,刀鋒寒一閃,奔著陸驍就刺了過去。余笙頓時冷汗涔涔,喊了一聲“小心”。
陸驍筆直地站在那里,不躲不閃,只是在短刀刺到眼前時,掰著余立軍的手腕向下一,刀鋒偏離了預設的軌跡,避開要害刺進腹部。
殷紅的沁出來,潤了兩個人的手,陸驍死死地扣住余立軍的腕子不讓他逃,漂亮的眼睛里沉著純黑的,低聲道:“故意傷害——您又多了一項罪名!前三項告不倒您,只這一項也足夠您坐穿牢底,您永遠別想出現在俏俏面前了!”
(133)
數學課改了隨堂測驗,俏俏習慣地把輔助線設為“LX”,落筆的瞬間筆頭應聲折斷,唐青瓷拿肩膀撞了撞,小聲道:“發什麼呆?”
俏俏神懵懂地搖了搖頭,小聲道:“突然有點心慌……”
放學時,俏俏一踏出校門就看見余笙背倚著車門站在那里,額頭上綁著印花發帶,鼻梁上架著淺灰的墨鏡,滿氣。俏俏爬上副駕駛,笑瞇瞇地道:“管送還管接,今天太打西邊升起來的吧,待遇怎麼這麼好。”
陸驍進手室前叮囑他千萬別讓俏俏知道,余笙只能俏俏的頭發,道:“今天有空,盡一下當哥的義務,機會有限,你要好好珍惜。”
俏俏哼了一聲,沒頂,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剝棒棒糖吃。
晚飯之后吃完水果,俏俏回房做作業,回關門時,看見余笙敲開了太后臥室的門。
白太后自認讀遍《聊齋》看盡世界妖魔鬼怪,但還是被余笙口中那個魔幻故事震驚到了。
老兩口對視一眼,余建國先開了口,猶豫著:“這麼說……你大伯要重新被起訴,然后繼續坐牢?他那個人啊,死不足惜!只是……陸驍還好嗎?傷得重不重啊?要不要買點禮品去看看他?怎麼說也是為了咱家的事兒。”
余笙心道人家哪是為了咱們家啊,那個臭小子要的是俏俏,上卻替陸驍圓了一句:“探倒是不用,陸驍原本也沒打算讓二老知道這件事。不過,我覺得這件事還是要瞞著俏俏,省得難過。”
太后點頭說好,有心提點一句俏俏跟陸驍之間是不是發展得太快了,可陸驍還淋淋地躺在醫院里,讓說不出這句話,糾結半晌,只說了一句:“明天我給陸驍燉點湯吧。”
一門之隔的暗影里,俏俏拼命掩住,眼淚卻一顆接一顆地砸在地板上。
余立軍刺在陸驍上的那一刀刺得有點深,傷了肝臟,造腹腔積。手時上了全麻,陸驍一覺醒來只覺頭腦暈沉,事先聯系好的律師守在病床邊上,簡單代了幾句,說余立軍已經被緝拿歸案,剩下的事他會全權理,保證讓余立軍得以重判。
陸驍臉蒼白,笑著說了一句:“辛苦您了。”
病房是單人的,律師離開后只余滿室安靜。余笙幫他聯系了一個護工,明天來報道,這一晚他還得靠自己。電話擱在床頭的小柜子上,屏幕撞上刀鋒刃口碎了一半,被一浸,已經沒辦法開機了。
手上還掛著吊瓶,陸驍看著窗外蒙蒙的月,一種名為思念的東西逐漸冒出枝丫,像小貓在懷里了個懶腰,茸茸的頭頂蹭過口,掠起細微的意。
他的小姑娘正在做什麼呢……
(134)
悉的高跟鞋聲在病房門口響起,陸驍躺在床上沒有,心里過一聲淡淡的嘆息。
陸然何是一個人來的,漂亮的刺繡套也掩不住滿怒火,疾步走到床前,抬手就是一掌。
“是誰教你這樣不珍惜生命?”陸然何氣得發抖,咬牙道:“那麼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孩,也值得你拿命去賭?你把我這個做母親的放在哪里?”
陸驍神蒼白,眼睛卻是亮的,平靜地看著陸然何道:“媽媽,您應該比我更清楚,這東西有多大魔力。”
陸然何張了張,想要說的話全部斷在了嚨里。
是啊,也曾執著過,瘋狂過,為了一個人不惜背棄整個家族。父親嚷著要打折的,母親跪在地上哭著哀求,好好的家里一團。
可還是不顧一切地跟那個人走了,抱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可笑念頭。那個平庸的男人很快就出了本來面目,捉襟見肘的生活磨碎了所有想象,變了一種諷刺。
正因為如此,才不能眼看著陸驍走上同樣的路,為了一個不面、不般配的人盡誅心之苦。
一念至此,陸然何微揚起頭,燈落在臉上,照得似雪,鼻梁直,細細看去,母子倆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道:“陸驍,我知道你很聰明,但你不要試圖在我上找共,沒用的。我有多厭惡你父親就有多厭惡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永遠都不可能接!”
陸驍垂下眼睛,道:“您可以不接,但我求您,能不能別傷害。我真的很喜歡,喜歡到只要想起的名字,就會滿心溫。您也經歷過那樣的時候吧,眾生碌碌,只有一個人披著滿的。不需要多說什麼,心意全都寫在了眼神里。對視一眼心就跳個不停,對于你來說,就是全世界。”
陸然何似是被陸驍的聲音蠱了,有一瞬間的出神,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已經足夠。
陸驍眼睛里有星空,笑一下,萬明朗,他忍疼朝陸然何出手,道:“別傷害,我舍不得。”
陸然何心頭狠狠一,眼圈幾乎泛出紅暈。
當年有人為了保護,說過同樣的話,同樣的繾綣深。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陸然何視乎過陸驍看見了當年的自己。眉目絕,神倨傲,飛蛾撲火般縱跳一段不被祝福的,帶著與全世界同歸于盡的決心轟轟烈烈地著。
他是那麼像,從樣貌到秉。
(135)
最終陸然何也沒有去握陸驍的手,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轉走了出去。
空寂的腳步聲在走廊里漸行漸遠,陸驍嘆了口氣,自己手拔掉針頭,捂著傷口半坐起來,道:“出來吧,聽了半天墻,有什麼想嗎?”
門口人影一閃,俏俏低著頭慢慢蹭了進來。陸驍指了指擱在床邊的椅子,說了聲坐。俏俏搖搖頭,可憐兮兮地瞅著他,小聲道:“坐在椅子上離你太遠了,我想到床上去。”
陸驍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想著這小丫頭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可妥協的人到底還是他,讓出半邊床板和半條被子,道:“上來吧。丑話說前頭,只許待半個小時,時間一到,乖乖回家,不能讓家里人擔心。”
俏俏抿起地笑,反鎖上房門,踢掉鞋子,掀開被子鉆了進去。
陸驍上只穿了件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扣松散,行間出形狀致的鎖骨和些許線條。
俏俏惦記著陸驍上有傷,不敢靠得太近,隔著一掌寬的距離,目盈盈地瞅著他。陸驍的頭發,笑著道:“謝之類的話就免了,我自己都舍不得欺負你,別人更是想都不要想。”
俏俏小心翼翼地了他小腹上的紗布,低聲道:“還疼嗎?”
“不疼,”陸驍角彎起,面部廓異常和:“一點點皮外傷,沒什麼大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醫院?余笙那小子又說了吧?”
“不怪余笙,是我自己聽來的。”俏俏的眼神有些,吸了吸鼻子,道:“陸驍,對不起,我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也丟了很多人。答應你要快點長大,結果到突發事件除了哭什麼也不會,真的很對不起。”
俏俏的聲音里帶著水汽,陸驍出手,果然在眼角到溫暖的潤,他笑了笑,聲音里帶著令人心安的寵溺,他說:“你帶給我的從來不是麻煩,而是和心。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愿。”
俏俏有點想哭,可心里又溢滿棉花糖般的甜,最終含著眼淚笑了起來,亮的瞳仁里倒映著陸驍溫而英俊的臉。
寵溺歸寵溺,陸驍一直都有底線,半個小時一到他就提醒俏俏該回家了。俏俏跳下床慢吞吞地穿上鞋子整理服,恨不得把每一個作都拉一幀慢鏡頭。
俏俏故意把扣子系錯了位置,襟歪歪扭扭地不對稱。陸驍嘆了口氣,把人拎過來一顆一顆地整理妥帖。俏俏趁機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陸驍,我能天天來看你嗎?只要半個小時就行。”
陸驍作一頓,俏俏連忙道:“十五分鐘也行,我保證會乖乖的。”
陸驍的腦袋,猶豫半晌,慢慢地道:“俏俏,我覺得,在高考結束之前我們盡量不要再見面為好。”
俏俏有一瞬間的茫然,像是沒聽懂陸驍究竟在說些什麼。陸驍捧著的臉,拇指細細地描繪著的形狀,作溫,充滿憐,他道:“你也看到了我媽媽的態度,我在盡量改變,這需要一點時間。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好好讀書,考一個好績,到我邊來,我們并肩站在一起,面對所有困難。接下來的一年,對你和我來說都非常關鍵,我不想看到你被打擾,或者因為我媽媽的關系被影響心,所以,暫時分開是為了更長久的相守。我在Q大等你,等你來找我。”
陸驍的良苦用心俏俏哪能不懂,他是在給陸然何鋪臺階,也是在給兩個人留余地。畢竟是脈至親,總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來。
“緩兵之計嗎?”俏俏笑了一下,眼睛澄澈通,像是古法鍛造的琉璃:“先兵后禮,而后逐步攻心,一步一個圈套,一點防備的機會都不留給別人。陸驍,不得不承認,你是我認識的最厲害的人。”
陸驍握住俏俏的手,他的額頭抵住的,呼吸地糾纏在一起:“謝謝你能懂我,來日方長,我會一點點證明,我有多喜歡你。”
我會一直等你,等你長大,等你來找我。
(136)
所有認識俏俏的人都說,像是在一夜之間長大了,堅韌的芒從骨子里出來,笑容中充滿力量。
唐青瓷的臉,說:“你是我的俏俏嗎?怎麼覺像換了個人。”
俏俏回抱住唐青瓷的腰,說:“唐總,從今天開始,我要為了我的夢想而全力斗了。”
我要為了我的夢想,為了我喜歡的人,走在變得更好的路上。
那一次傷害事件在陸驍小腹上留下一道糾結的疤,偏淡,凹凸。余立軍還涉嫌違規獲準保外就醫,追查起來流程繁瑣,一時半會開不了庭,但是律師拍著脯保證,不會低于十五年。
一道疤換俏俏十五年平安順遂,陸驍覺得,這真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陸驍私下里跟余笙通過,兩個人決定無論結果如何都會瞞著俏俏,余立軍在的生命里已經留下足夠多的影,從今以后再沒有他出現的余地。
期末考試前的最后一堂育課,天氣好得不像話,俏俏單手比出心的形狀,襯著蔚藍的天幕背景,拍了張照片發給陸驍。十分鐘后,微信提示收到一張圖片,是陸驍抬手對著藍天,學著俏俏的樣子也比了顆心。
當時謝斯年正和陸驍一起去趕必修課,走著走著學神突然停了下來,謝斯年疑轉,就看見陸驍做了一個讓他瞠目結舌的作。
謝斯年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飛出來,哆哆嗦嗦地出手機發微博——這個世界瘋了嗎?
期末考試如約結束,俏俏的績還算理想,沒有退步,但也沒有明顯的進步,像是走進了瓶頸。唐青瓷卻下降了一大截,老嚴憂心忡忡地試圖跟唐家父母取得聯系,卻發現哪個也聯系不上。老嚴第一次意識到,那個看起來無比瀟灑的孩子就像是水中浮萍,四海為家,卻也無家可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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