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到了五月,天氣一天熱似一天,陳青茹坐在辦公室靠后的位置,因為總是有老師和學生進出,后門大開著,外面響樂般的蟬鳴便涌進來,吵得不能午休,每當又困又睡不著時,就覺得自己的腦袋像一個甕,一種可以震出回聲的空茫。
今天下午第二節有課,所以上第一節課時用耳塞塞著耳朵,盡量地睡了會兒。
二十幾分鐘后就醒了,整個人神思也終于清明,拿起自己的杯子,準備去后邊裝水,一起,正看見李瀾從后門進來,心里“咯噔”一下。自從那件事后,李瀾逮著機會就給使小絆子,從前并不知道心這麼狹窄。
“陳老師,你跟我來一下,”李瀾看著,陳青茹只得放下茶杯隨出去。
現在是上課時間,外面走廊上回著老師的講課聲,陳青茹跟隨走到教室與辦公室相連的那片平臺上,悶熱的夏風立刻撲面而來。
“陳老師,這次的英語試卷是你和溫老師出的,學科組全組審過了,問題不大,但有個小問題希你注意一下。”
“什麼問題呢?”
“聽說你主要負責單選和作文題,我覺你這次出題過于常規了,知識點覆蓋還算全面,但馬上就要高考,現在出題要以查缺補為主。”
陳青茹點點頭,記得上次的題目是鄭雨薇幾個出的,那套題重在查缺補,審查時李瀾卻說們的單選出得太偏,知識點沒有扣高考考點,陳青茹不明白李瀾到底想要什麼樣的題,又或者兩份都沒問題,只是作為領導,必須指點指點下屬,擺擺領導的款兒。
不多時,下課鈴聲打響了,走廊上瞬間便熱鬧起來,二人轉過背靠欄桿,著從教室沖出來的學生,繼續說話……
對面就是15班的教室,隨著理老師出門,班里幾個前排的學生也走了出來,有去洗手間的,也有在走廊上拍籃球的。
李瀾在說備課本之類的問題,陳青茹虛虛應付著,心已經跑到對面,看見羅文良低著頭從教室門口走到欄桿前,站定了,他低頭往下,不知在看什麼。
陳青茹的心提了起來,從知道羅文良患抑郁癥后,一直很注意他,生怕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譬如跳樓。
不過他自休假一周回來后,一切如常,把他去辦公室談了幾次話,他也都聽著,并沒有再提退學,也沒再追問學習和生活意義這類問題。
接著吳威也出來了,他走到羅文良邊和他說了什麼,羅文良似乎沒有回答,他一直低著頭在看欄桿外,走廊上來來往往打打鬧鬧的學生,把他襯得形單影只,簡直有點可憐,陳青茹認為自己應該找他談談,可惜很快打了上課鈴。
下一節去上21班的課,上完課回辦公室放下書,正準備去洗手間把手上的碳素墨水洗掉,突然吳威急吼吼地沖進來,“老師,上節課羅文良跟曾老師差點打起來了!”
“打起來?”辦公室里的老師都停下手里的事,向他。
“怎麼會打起來?”陳青茹邊問邊和他走出辦公室,“人現在怎麼樣了?”
從辦公室到教室這一會兒功夫,吳威就把課堂上的大致形告訴了陳青茹。
原來曾老師幾天前布置了個作業,今天課堂上才來檢查,一檢查發現有不同學沒完,羅文良就是其中一個,曾老師很不高興,要殺只來儆猴,而羅文良被選定為那只,這自然有他平時默默無聞脾氣好的緣故,還因為他近來上課十分懶散,甚至發展到不寫作業,曾老師恨鐵不鋼,想點一點他。
然而一向乖順的羅文良突然發了,他把那本作業當著曾老師的面直接撕兩半,曾老師為了維持自己在學生面前的尊嚴,從講臺上沖下來教訓他,于是兩邊差點手,幸好被周圍人勸開了。
陳青茹到了教室門口,見羅文良座位上沒人,就走過去問他的同桌趙文斌。
“他應該是回家了,”趙文斌說。
陳青茹點頭,立刻走出教室給羅母打電話,沒打通,于是去找曾老師。
曾老師在二樓辦公室,陳青茹匆匆下樓去,等走到他們辦公室門口,就看見辦公室里,曾老師端著杯熱茶站在過道中間跟幾個老師吐槽:“對啊,就是15班那羅文良,鄒老師你教15班的生,認得吧?平時老老實實一小伙子,真看不出來,差點要跟我這個老頭子手。”
曾老師教數學,也是省級優秀教師,今年五十來歲了,雖沒有行政職位,但德高重。
“羅文良,不能吧?他學習好,看著也斯斯文文的。”
“所以說人不可貌相,我也沒看出來他氣那麼大,當時那雙眼睛就紅了,要不是旁邊人拉著怕真要把書丟過來,說實話我這心里還真有點怕,畢竟年紀大了,年輕時候我還能跟他比劃比劃。”
“怎麼會有這種學生?我們為了他好,他反而——”李瀾進來一句話,突然目朝門口來,看見了陳青茹,“陳老師,你們班上出了個能人!”
外面的蟬鳴聲還在聒噪,陳青茹心煩意,卻不得不陪著笑臉走進去,“曾老師,真不好意思,羅文良他最近心理力比較大,神狀態也不好,我忘了跟您說了。”
“跟父母通了沒有?”曾老師揭開杯蓋嗦了口茶,然后往自己座位上去,陳青茹跟在他后,“通了,他的狀態不太穩定,現在準備再通通。”
李瀾說:“你這就是顧著教學,沒重視學生的心理健康,像這種事你應該早點知會各科老師,他們注意一下,不然出了事誰負責呢?”
陳青茹點頭,“是,是我疏忽了。”
其實跟同辦公室的幾科老師都知會了,后來看羅文良狀態還不錯,也就沒特地來知會曾老師,不想事就出在這里。
這時握在手里的手機震了,陳青茹一看,是羅文良媽媽打回來的,立刻小跑出辦公室去接電話。
“陳老師,不好意思,我剛才沒注意到你的電話。”
“沒關系,是這樣的,今天羅文良緒激,跟數學老師起了點沖突,他現在應該回家——”不等陳青茹說完,那邊就急聲發問:“是嗎?怎麼會這樣,他現在人在哪里?”
“應該是回去了。”
“好好好,那今天晚自習我給他請個假。”
“好的,我想這種況,他可以選擇在家里自習,反正馬上就要高考了,現在也沒講新課,在學校學習還是在家自習沒太大影響。”
“好的,老師,我會跟他商量的。”
那邊掛了電話,陳青茹深吸了一口氣,黃昏的風吹在上,涼爽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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