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堂是當初第一個拿到仲將軍稿的,沒想到這次又是他們,把裘恕的真實份公之于衆!”
踏雲軍不常回京,幾乎沒幾個人清楚京中的形勢,更何況是知微堂和裘家的關系。
也有人疑地咦了一聲,“我怎麽記得,知微堂的蘇老板,和裘家沾親帶故,好像是,是裘恕的繼呢?”
帳靜了一瞬,衆人卻是將信將疑。
“定是你記錯了吧!怎麽可能?”
說話那人撓撓頭,也有些懷疑自己,“我應該沒記錯吧,不信你們問淩將軍。老木他們都跟我說了,說淩將軍和知微堂蘇老板有婚約,淩將軍你說……哎?”
衆人齊刷刷朝營帳口看去,卻見帳簾微,空無一人。
淩長風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駕——”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驟然破風響起,頃刻間傳遍軍營。
營帳裏的將士們一愣,紛紛掀開帳簾探出去,卻見一道玄黑影騎在馬上,驅霆策電似的從營帳間掠過,不顧阻攔,徑直躍過轅門,一路絕塵而去,背影徹底與漆黑的夜融為一……
與此同時,整個汴京城也因為今日的知微小報,嘩然震。
從城東到城西,從熙來攘往的主街到偏僻的小巷,從樂樓的宴廳到小吃攤的木凳,三五群的人聚在一起,幾乎手裏都拿著那寫有“閆家子行善求恕”的小報。
衆人議論得熱火朝天、唾沫星子直飛,甚至比軍營裏的將士還要憤慨。
“姓閆的能是什麽好東西?披著人皮的黑心玩意!還特意給自己改名裘恕!求什麽恕了?大肆斂財,開幾個慈莊,施幾次粥就想求得饒恕了?”
“說到慈莊我就想起來了!你們還記得幾年前知微堂傳揚出來的一樁醜聞嗎?在扶風縣的一個慈莊,表面上救濟孤兒,實際上呢?做著人販子和良為娼的勾當!”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那時裘家不是還派了人去各個地方自查麽?我還以為扶風縣是特例,裘恕是不知的……現在想想,裘恕一定就是背後指使,被查出來了才棄卒保車!”
這麽一說,整個茶攤上的謾罵聲愈發鼎沸,甚至有人直接拍案而起,說要殺去裘府,找裘恕算賬。
“裘府那麽多護院,你進得去嗎?”
茶攤的老板從他們後經過,怪氣地諷刺道,“別不就打打殺殺的,把裘家搞垮了,你們平日裏連口好茶都沒得喝咯。一個個的,從前不是非裘氏的茶不喝,非裘氏的酒樓不去嗎?”
幾句話點醒了衆人。
有的嚷著再也不喝裘家的茶,有的說再也不裘家經營的任何東西,更有的召集起了人,說要去裘家那些茶肆酒樓還有字畫鋪鬧事砸店……
待到那些緒激、難以平複的人一窩蜂走了,才有人捧著那張小報,反應過來。
“說起來,這知微堂的蘇妙漪,不是和裘恕是一家人嗎?娘還在裘府呢,這是做什麽,大義滅親?”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其中不乏知微堂的忠實追隨者,眼見著這把火又要燒向蘇妙漪,當即了起來。
“蘇老板什麽子你們不知道嗎?從來都是個仗義執言、眼裏不得沙子的,慈莊的事是揭發的,仲將軍的兵書也是被先找到的!要我說,蘇老板這兩年與裘家走得近。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也說不準!還有,你們看這兒……”
那人指著小報裏的話給其他人看,“小報裏說了,裘恕是早就改名換姓,藏了份,連裘夫人都是蒙在鼓裏的。多年夫妻,枕邊人忽然變臣之後,裘夫人又何嘗不是害者……”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從茶攤邊疾馳而過,帶起一陣勁風,險些將矮桌都給掀了。
衆人一驚,罵罵咧咧地朝縱馬那人去,卻連那人的背影都瞧不見了。
知微堂一反常態,大門閉,裏頭一片漆黑,儼然一副提前打烊的架勢。淩長風咬咬牙,韁繩一扯,轉而策馬趕去了修業坊。
修業坊亦是閉著門,淩長風敲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敲開,直接繞到後院牆,蹬了兩腳翻進院子裏,把守在裏面的下人嚇了一跳。
“蘇妙漪人呢?”
淩長風一把扣住那差點嚷起來的仆役。
看清淩長風的臉,仆役咽下求救的話,結道,“娘子回了一趟修業坊,但已經走了,只囑咐我們,關好門,什麽人都不見……”
“去哪兒了?”
淩長風追問。
仆役搖頭。
淩長風僵立在原地,目越過牆頭,看向那幽邃如墨的夜空,攥著馬鞭的手一點點收。強烈的不安鋪天蓋地朝他湧了過來,他的心髒砰砰直跳。
“轟。”
一聲巨響驟然響起,似乎是門板落地的靜。
接著,前門便傳來一群人的驚聲。
淩長風的心跳甚至都停了一拍,反應過來後立刻穿過行廊,直奔前院。
待他趕到時,蘇宅的前門已經大開,兩塊門板倒在地上。而快步走進來的卻是一張再悉不過的臉孔。
“容玠……”
淩長風攥著馬鞭的手倏然一松,面容略微有些扭曲,“你是次相還是土匪?!”
容玠置若罔聞,臉也不大好看地轉向驚魂未定的蘇家仆役,“蘇妙漪人在哪兒?”
毫無意外,仍是一問三不知。
容玠眉心攏了川字,與淩長風視線相對。二人都不約而同從對方臉上讀到了同一種緒。
汴京城,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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