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向顧玉映，嘆了口氣，“的確是無價之寶，可惜送錯了人。”

“既是無價之寶，便是送給誰都沒錯。”

顧玉映認真道，“況且不是你說的麽？只要書在屋子裏，就算是不讀書的人，也會偶爾翻上一兩頁。久而久之，總會讀完的。”

蘇妙漪沒想到顧玉映會拿自己的話來反駁，一時間被堵得啞口無言。

不過轉念一想，又釋然了。顧玉映有自己的堅持，這未必不是件好事。

眼見著宴廳裏陸陸續續來了不客，蘇妙漪打起神，要去周旋際。顧玉映本能地想躲，可想著自己今日來此的目的，還是著頭皮跟了過去。

“顧娘子今日也來了啊。”

客裏也有那日在訂購會現場的，見了顧玉映和蘇妙漪這幅形影不離的模樣，只覺得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有蘇妙漪遞話接話，顧玉映總算與一衆客搭上了話茬，雖然不算熱絡，但總還算順利。

不過沒一會兒，蘇妙漪便隨意找了個借口，又帶著顧玉映回了遠離人群的涼亭裏。

“怎麽不繼續聊了？”

顧玉映不明所以。

蘇妙漪轉頭看，“歇歇吧，你臉不好。是不是與們說話有些累了？”

顧玉映的確疲憊不已，懊喪道，“其實我也沒做什麽沒說幾句，怎麽就這般累，你倒是更神了。”

“因為我是人來瘋，你是獨行客，我們本就是不同的人。”

蘇妙漪想了想，問道，“顧玉映，你想學習權衡之法，那你可知這世間最難權衡、也最值得權衡的是什麽？”

“輕重？對錯？”

蘇妙漪卻是搖頭，隨手在袖裏一，竟拿出枚致小巧的妝鏡。

打開妝鏡，轉向顧玉映，“是度人和度己。”

顧玉映一愣，看向鏡中自己的面容。

“你想要改變是好事，可也別太為難自己。這世上，有些事不必改變，有些事你改變不了，譬如你的本。日久天長，投石問路，你終會找到屬于自己的世之道。”

顧玉映眸輕閃，似有所。

“姑姑。”

一聲喚聲自涼亭外傳來。

蘇妙漪轉頭，只見蘇安安小跑了進來，後面還跟了一個拿著羅盤的江淼。

“你們怎麽才過來？”

蘇妙漪問蘇安安。

其實在蘇妙漪出門前，江淼和蘇安安原本是要同一起來傅府的。可一聽說蘇妙漪要帶上顧玉映，江淼就翻臉了。

江淼仍計較著顧玉映在醉江月貶低自己話本的仇，所以不願意與顧玉映同乘。

蘇妙漪無奈，只能帶著顧玉映先走一步。

“穆蘭姐姐讓江淼姐姐替看看宅子的風水，可江淼姐姐走到半路才發現自己忘了帶羅盤，所以我們又回去拿了。”

蘇安安解釋道。

蘇妙漪轉頭向顧玉映介紹，“這是我侄蘇安安和……”

目落在江淼上，蘇妙漪的話音頓了頓，“和我們知微堂的鎮宅半仙江淼。”

“我可不是你們知微堂的人。”

江淼板著臉走進來，目不斜視，看都沒看顧玉映一眼。

見狀，蘇妙漪撇撇，故作不經意地問顧玉映，“對了，我前兩日讓你回去將那本孽海鏡花從頭到尾仔仔細細讀一遍……你可讀了？”

江淼背對著他們，不聲地把耳朵豎了起來。

“讀過了。之前是我太過自以為是，只草草看了一眼，就斷定這本書與市面上那些話本一樣，嘩衆取寵、胡編造。那日一口氣讀完，倒是大開眼界。筆者的詞藻雖簡潔卻純淨，雖大開大合，卻并不失真，可見筆力非同凡響……”

說著說著，顧玉映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因為江淼走了過來，正幽幽地盯著。

顧玉映不明所以地向蘇妙漪。

江淼也看向蘇妙漪，神莫測，“這些話是你教說的？”

蘇妙漪嗤笑一聲，“你也太高看我了吧。顧玉映又不是我的提線傀儡，我說什麽就做什麽。”

江淼哼了一聲，臉這才有所好轉，瞥了顧玉映一眼，“算你有眼。”

于是在顧玉映完全不知的狀況下，二人便算是解冤釋結了。

涼亭裏，蘇安安只顧著吃，蘇妙漪、和顧玉映喝著茶賞著園景，順便聽江淼捧著個羅盤神神叨叨地說風水。

“其他的都沒什麽，就是方才在他們夫婦二人的寢屋外頭看了一眼，有幅字畫的位置放得不是很好，容易引起夫妻不合……”

見顧玉映聽得一本正經，蘇妙漪生怕被江淼帶歪了，湊過去小聲提醒，“就三腳貓的功夫，否則也不會在府學對面開了三年鋪子，一分錢賺不到……”

江淼耳尖地聽見了，不服氣地瞪眼，“誰說的？！上一個喊我看風水的人，我可是幫他救活了一棵枯樹，報酬是一整匣金珠！一匣金珠！”

蘇妙漪忍不住穿，“你那匣金珠在哪兒呢？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江淼白了蘇妙漪一眼，“我不用吃飯吶？自然是被我用完了。”

蘇妙漪嗤笑，“懂了。你是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

四人說說笑笑，既清靜又熱鬧，與亭外的汲汲營營像是隔絕開來的一般。

向被一衆夫人簇擁、笑得端莊得的穆蘭，江淼忍不住慨，“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個好姐妹如此風……這才有幾分眷的模樣嘛。平常和你待在一起時真是半點都看不出來。”

蘇妙漪也笑了，“你看衆星捧月，其實心裏不知道多累呢。若不是為了替夫婿打點關系，你以為願意與那些夫人們寒暄麽？不得跟咱們坐在一起喝酒賭錢呢。”

江淼和顧玉映尚且不了解穆蘭為人，聽蘇妙漪這麽一說，再看向與衆人說笑的穆蘭時，覺就有些不同了。

原來是為了夫婿啊。

江淼若有所思，忽地想起什麽，冷不丁問道，“你們可曾想過，往後若是嫁人，要嫁個什麽樣的如意郎君？”

亭一靜，顧玉映和蘇妙漪面面相覷。

顧玉映沉片刻，張口竟是，“當年北伐的仲恒，才兼文武、赤膽忠肝，若真要我嫁，我便想嫁一個像他那樣的大將軍。”

蘇妙漪詫異地看向顧玉映。

這理想型和容玠差得有些多了吧？

“蘇妙漪，你呢？”

江淼一問，旁邊的蘇安安卻是自告勇地嚷了起來，“我知道姑姑喜歡什麽樣的……唔。”

蘇妙漪捂住了蘇安安的，含糊道，“為何一定要嫁人？若有富貴，一個人也能活得自在。非讓我選的話，我就選個能旺我財運的！”

江淼沉默片刻，總結道，“懂了，你們兩個一個要嫁死人，一個要嫁財神。”

蘇妙漪：“……”

顧玉映：“……”

江淼連一旁的蘇安安都沒放過，無差別攻擊道，“你想嫁個廚子，不用說我都能猜到。”

蘇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