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大家都很忙，匆匆忙忙過完年。

外公呆不住，直嚷著家里的花沒人照顧要回去，舅舅也在那幾天接到單位上的電話說是臨時有事要回去理。

鄭筠走那天，依依不舍的扯住蘇沐的袖，一雙眼竟蓄起了水。

起初蘇沐以為是真對自己不舍，結果小丫頭湊到耳邊慘兮兮的嘀咕道：“姐……我不想走，我還想再看男神一眼……”

蘇沐：……

這小小年紀，竟然就被一張臉勾了魂，以后可還得了？

蘇沐看著，好半天努了努皮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結果就見鄭筠毫不氣餒的樣子，乖巧的撲到舅媽那邊：“姑姑，姐，我們就先走啦！”

說完又沖眨眨眼笑：“姐，加油！明年我還來喲！~”

這丫頭，居然還死心不改。

旁人聽不出端倪，只當鄭筠這丫頭活力四，為蘇沐高考加油。

送走了親戚，家里沒冷清幾天。

曾叔從老家回來，帶了好多特產過來，鄭麗文高興，當晚就把土殺了燉湯吃。

一人盛一大碗，三個人圍坐在不大不小的餐桌上，曾叔手舞足蹈的講著老家那邊的稀奇事，哪家孩子又在過年的時候調皮掉田里去了，哪家人又貪小便宜吃大虧買到過期食品大過年的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鄭麗文聽著笑的合不攏，蘇沐安安靜靜吃著，偶爾跟著回應幾句，角的笑也一直沒褪開過。

到年后，等到街邊環衛工人開始架著梯子將樹梢上的燈籠往下取的時候，年味已經慢慢散開了。

過年時放假，一上班后單位里要理的事變得堆積如山，這幾天鄭麗文都回來的晚，饒是蘇沐看書睡得晚，也總在上床之前瞥見書房的燈亮著，鄭麗文還在翻看著什麼報表。

這天一大早鄭麗文接了個電話，沒一會敲門聲響起，似乎是曾叔也來了，蘇沐趕起床洗漱之后，見到鄭麗文匆匆忙忙收拾東西，跟蘇沐囑咐道：“沐沐，媽媽這幾天要出外地出趟差，你曾叔也去，好像是一個比較重要的項目，要是做得好可能有加薪……這幾天媽媽沒在家，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別到跑啊。”

蘇沐看著鄭麗文喜上眉梢的模樣，乖巧點頭：“知道了媽媽，曾叔，你們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走了幾步，蘇沐又住人：“媽媽。”

鄭麗文回頭，茫然。

蘇沐從鞋柜旁邊出兩把傘遞給：“外面看起來要下暴雨，你們帶著吧。”

鄭麗文瞅一眼窗外，灰蒙蒙一片，連帶著整片天都顯得昏暗起來。

東西被接過，曾叔笑的欣：“還是我們沐沐心。”

兩人一前一后踏出門外。

門被輕聲關上。

蘇沐隨手將茶幾上遙控拿起，電視上還在播放最新烹飪節目，摁一下，屏幕就黑下去。

走到廚房，輕車路的找到煎鍋和蛋，火燃起來，住蛋殼在邊緣輕輕一磕，明黃亮晶晶的蛋黃往外流，沒一會就攤在鍋底上冒泡，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

一盤煎蛋熱好，又熱了杯牛，早餐就搞定了。

記事起，其實這種事不發生。

鄭麗文將一個人拉扯大不容易，來來回回換了不工作，最苦的時候鄭麗文一天要打好幾份工，時常是一早出門半夜才匆匆回來。

起初鄭麗文將托給隔壁家人照顧，剛開始鄰居倒是沒說什麼，后頭次數多了，待的時間也長，鄰居家人就開始嘀嘀咕咕。

鄰居家男生跟蘇沐年紀相仿，上小學，放學路上總伙同一群男生去拽頭發。

蘇沐那時候忍氣吞聲，不多說也不惱怒。

男生看子弱，好欺負的很。有次班里布置摘抄好詞佳句的作業，幾十篇的量，蘇沐整整寫了一個禮拜。

到上那天，男生沒做，著將作業給他了充數，不肯，男生覺得在班上丟了面子，紅著脖子一把將作業本撕得稀爛。

蘇沐沒哭沒鬧乖巧的不像話，班里老師看在眼里，偏袒。

男生沒作業被罰站一節課，回家嚎啕大哭，反而惡人先告狀說心眼壞、將他作業本撕了才沒作業。

從那以后鄰居家見就罵罵咧咧，更別說收留。

鄭麗文待在家的時間很短，蘇沐也本無法為自己申辯，只能在一次又一次鄭麗文提出要將給鄰居家照顧的時候，蘇沐小小的腦袋倔強的搖，怎麼也不肯再去。

后來鄭麗文知道了這事，恁是赤著脖子和對面鄰居大吵了一架，因為工作原因，沒多久就帶著蘇沐搬了家。

再后來蘇沐大些了，一個人待家里的時間越來越多，照顧自己這種事自然就變得游刃有余。

*

吃完早餐。

蘇沐去書房背了會單詞，又刷了一遍理綜卷子，把答案拿出來對，基本八九不離十。

抬頭看時間，這時候已經上午十點多了。

估著這時候陸修應該醒了，掏出手機，這才看到屏幕上好幾通未接來電。

幾條信息也橫亙在上頭，基本都是來自陸修一個人。

做題時習慣把手機調靜音，避免別人打擾。

現在調開音量，一通電話撥過去，只響了一聲，那邊就迅速接了起來。

“喂。”

只一聲，沉到海底的一聲。

像是一顆石子驀地打破海面平靜。

他聲音很輕，卻又是說不出的沉重。

“陸修？”一下就聽辨出他的反常，忍不住喚他一句。

“嗯。”

男生的鼻音重了些，他深吸口氣，周圍似乎有呼嘯而過的寒風。

“怎麼了？”自覺不安，手指在卷子邊上不自覺的捻來捻去。

“……你在做什麼？”

陸修的聲音輕飄飄的，極聽見他這般說話。

大多數時候，這個人都勾起的表，朝明晃晃的低笑。

蘇沐誠實答：“在做題，剛剛做完。”

“績怎麼樣？”他似乎是在漫不經心的問，話音間不留空隙，就這麼行文自然的說出口。

“還好，280分左右吧……”

“嗯……吃早飯了麼？”他又開始問起另一個話題。

像是源源不斷的話題被他一一提起，卻無一提到重點。

蘇沐深吸口氣，答完他最后一個問題。

心頭的弦已經繃得死。

不對勁，他太不對勁了。

左手已經開始微，問出的話聲線都在抖：“陸修，你……你到底怎麼了？”

江邊的風大的離譜，他站在邊上，角被吹得變了形。

就在前幾分鐘，他接到那通電話的時候，他還滿心歡喜的往外走，思索著今天去小姑娘樓下站站，就見見人就好。

幾分鐘后，電話里人聲短短一句，他臉一白，突然間就沉默開。

一陣寒風刺骨，像是簌簌往臉上刮著刀片，陸修在測測的天空下站了很久，久到很長的時間里他一聲嘆息，突然就沙啞著問：“現在有空出來麼？”

他反復告誡自己，沒空的話就別勉強，不應該趟這趟渾水，不該過早去看這些人間百態。

可的呼吸那麼輕，幾乎毫不猶豫：“有。”

他指尖了，眸子半瞇著輕聲問：“蘇沐，你……愿意陪我去個地方麼？”

清冷的時間里，靜的心跳“咚咚”聲都那麼清晰。

生反應極快，不假思索道：“愿意。”

他眼角的冰霜化開。

不用多說，不用猜疑。

他亦不用說去哪里，他問了，都愿意陪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