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聽道，修法。

這樣的日常每天都在進行，燕玄誅已經來歸元宗半年有余了。

他的師父讓他不用急著繼續修煉，閑時可以去和眾弟子一起聽講心經。

燕玄誅看著竹簡，心里想的卻是——

要是來上課，聽到現在估計已經睡著了。

燕玄誅眼神一變，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又想起了，他將手攏進袖里，發狠擰了一下自己手腕的皮。

與他有什麼關系？

什麼關系也沒有！

他真是蠢了、傻了、發瘟了，明明都跑來修無道了，還時不時記起。

等講完了心經，燕玄誅的袖底已經烏青一片，他表面卻依舊淡然，和講經的師兄打過招呼后，收起竹簡就要離開大殿。

“玄誅師弟。”

講經的師兄忽然住了他，

“聽說你師父又收了名弟子？還真是稀奇。”

燕玄誅疑回頭，

“什麼時候的事？師父他沒告訴過我。”

“昨日吧，聽說也是個天賦好的，道遠仙尊惜才，自然不會放過這等人才。”

師兄語氣風輕云淡，話里卻帶了些別的意味，

“師兄是過來人，多得提點你一句，這宗門的資源都是有限的，爭的人多了，你能分到的自然也就了。那些假清高的，不爭不搶的，最后都倒了大霉……你可明白？”

“是，多謝師兄教導。”

殿里燃著熏香，那味道安詳得讓人昏昏睡。

柳道遠看著眼前新收的弟子語重心長道：

“人不能為外所累。”

央云困得聽不進去一個字，卻還是胡地點著腦袋。

“錢財乃外之。”

點頭。

“求則不得，不求則矣。”

繼續點頭。

柳道遠見還是不明白，終于說了句直白的話。

“那你，把你上那些裝飾拆了吧，吵得為師頭疼。”

央云的眼睛終于睜開了，低頭看了看古銅錢做的腰鏈、鑲金嵌玉的瓔珞……搖了搖頭，辮子上的鈴鐺清脆作響，

“我不要，這可是我姐姐送我的，多好看。”

柳道遠沉默了。

合著他剛剛講的話是一點沒聽，那點什麼頭？當自己是叩頭蟲嗎。

門外燕玄誅走了進來，他拱手行禮道：

“弟子見過師尊。”

等他抬起頭，看向一邊“新來的弟子”時，腦子嗡得一聲只剩空白。

“你怎麼來了——”

柳道遠看了看兩人的神，

“你們認識？”

“認識。”央云笑道，

“老早就認識了，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他呢。”

燕玄誅不小心和央云對視上，他皺眉移開了視線。

“真有意思。”柳道遠語氣平淡，配合著央云的笑話。

他朝燕玄誅揮了下手，

“認識也好……把你這師妹領走吧，就安排在東邊院子里，有缺什麼去找看庫房的弟子。”

“哦對了。”在兩人要走時，柳道遠又出聲道，

“玄誅，你待會盯著，讓把那些叮呤當啷的東西……”

他指了指自己腦袋，又指了指腰間，

“給為師拆干凈了，一個別留。”

“……”

出了殿門，燕玄誅一言不發走在前面，央云跟在他的后道，

“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真人傷心。”

燕玄誅停下了腳步，他轉看著央云，神冷漠。

“你為什麼來這里？”

“你為什麼來的，我就為什麼來，怎麼，只有你能來，不允許我來拜師求學？”

燕玄誅聞言，只是面無表看著央云，過了片刻才開口道：

“隨便你，只要別老是出現在我的面前……還有，在這里不許我的小名。”

央云彎腰拱手，

“是，師兄。”

這聲師兄喊的燕玄誅額角直跳，他咬牙道：

“也別我師兄。”

“那什麼？”

“……隨你。”

燕玄誅扔下這話轉離開，獨留央云一人在原地。攏著袖直起，目送著燕玄誅走得匆忙又決絕的背影。

這之后燕玄誅確實很看到央云，其實他很想問問，來這里是不是想他了，是不是要帶他回去，是怎麼進來的，會不會有被發現的危險……

那一肚子的問題本找不到人問。

倒是很守約定，真的很出現在他面前。

燕玄誅更煩了，他起長槍在院子里練了起來。槍尖掠過地面卷起落葉，尖鋒一轉指向了不速之客。

央云看著停在面前的槍尖，對面的人維持著出槍的作，一不注視著。

“這是你第一次把武對著我。”央云笑道。

燕玄誅收起了槍，

“你來做什麼？”

“來看看你……看看你會不會，會不會冷，會不會一個人待著無聊。”

“夠了。”燕玄誅語氣不善，“不用說些假惺惺的話，如果沒別的事，就請離開吧。”

央云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看著燕玄誅，

“你就這麼討厭我？”

燕玄誅只是沉默著。

這氣氛不知凝滯了多久，央云忽然開口道：

“我現在開始后悔了。”

“也許，我當初就不該把你撿回來。”

燕玄誅猛然抬起頭，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央云，握著槍的手骨節發白，控制不住地微微抖。

……什麼意思？

“當時把你扔在那里，讓你被豺狼鬼怪吃掉也好，至不會像現在這樣，被你當千古罪人記恨。”

“你說什麼？”

“字面上的意思，我以為你會明白。”

央云淡淡看他一眼，轉就要離開，后傳來燕玄誅憤怒的聲音，

“對！你當初就不該救我，誰讓你多管閑事的？你不許走，回來！”

見央云沒有回頭，燕玄誅忽然有些慌了，

“你還要再拋棄我一次嗎？別我恨你，走出這門口你就別想再進來了，從此……從此我們再無瓜葛！”

央云腳步停頓了一下，燕玄誅見狀一喜，抬想要往前追去，可忽然看見央云加快了腳步離開。

“……姨母？”

燕玄誅愣在了原地，他聲音發，眼睜睜看著央云離開。

為什麼……

生氣了？

真的，不要他了？

覺臉上有些冰涼，燕玄誅怔怔抬起手了臉，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淚流滿面。

不要他了。

燕玄誅的表有一瞬扭曲。

他的目逐漸沉了下來，悲傷的神中浮現出了一恨意。

……

憑什麼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