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張臉的長相在這種場合就特別游刃有余,神倦懶,姿態也散漫,襯衫領口扣子散開三顆,擱在沙發扶手上的指尖夾著煙,在那一秒視線從手機上分出來往鏡頭的撂了一眼。
就這麼一閃而過的一眼。
圖片上方的配文是:給大爺慶生。
溫知語順手點開圖片看一眼的功夫,再刷新底下就多了一溜共同好友的點贊和評論,這些大部分人是在和他在一起那段時間他帶著去的飯局加的,評論里他們那圈朋友各種調侃的言論,也有人@當晚的大壽星,曹野挑了幾句回,但被圈到的人從頭到尾都沒出現。
一如他那見首不見尾的作風。
公司那邊的工作結束之后,溫知語不用每天打卡上班,歇了兩天,然后是開始聯系導師和為學做準備。
春季學的開學時間在一月中,學校提供的宿舍住宿費用和現在租的公寓沒差多,溫知語于是沒提申請。
大學畢業到現在,離學校已經三年多,思維和文化習慣的差異,最開始那段時間課程堆得滿,小組作業多,時間和作息都混,人就有點沒轉過來。
溫知語是那種看第一眼會以為是乖順溫的人,但這個人骨子里其實是有點倔也不服輸的子,每件事都想要做好,不太閑得下來,也不愿服輸,整個人就繃著一勁。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兩周多。
心態這東西的轉變有時候說不清楚,可能是一瞬間的契機,也可能是積過后頓悟的結果——
是那天上午上完課之后去圖書館找一本教授布置閱讀的專業書,下午沒課,找到書之后懶得走回公寓,找了張空椅子坐下,包放在椅子凳角的地板上,是想多看進去一點,但昨晚趕作業熬了夜,人本來就困,被生的專業詞匯折磨再加上圖書館的暖氣,書沒看完幾頁,人就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一覺就這麼睡過去。醒來的時候是下午快五點。
白天天氣好出了太,那會兒天還沒黑,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落地窗外掛在紅磚墻樓宇間的黃昏日落,金的芒從玻璃窗反在地板和臉上。
溫知語當下并沒有特別到,只是在那一瞬間所有的焦躁急切就這麼說不上緣由地沉淀下來,心也變得很平和。看著那夕,腦子先是因為剛睡醒而發空,隨即想到做出出國決定的那一晚和到這邊之后這快速飛一樣過去的一年。
在這個時刻就反思了一下。發現好像沒什麼長進。
還是按照以往的慣埋著頭往前走。不想停也不敢停,所以在一個圈里打轉,這個圈稍微的圓弧稍微有一點不平整,就把它當一堵沒有退路所以勢必要翻過去的南墻。
橫沖直撞,以為很勇敢,但其實永遠看到的就是那個視角。站不到更高。
然后突然就覺得這幾天想抓結果繞在課程和作業的自己蠢的。分明連覺得最痛苦的時候都走過來了,這些又是什麼大不了的呢。
窗外的夕的余暉漸漸沉鉛灰的云下,后背繃著的那弦在這瞬間被扯掉。
從這天起腦袋里的節奏放慢下來,不再執著在某個點,試圖開始關注到新環境里更多的東西。反而是在這之后,事不僅沒有變得更糟,課業、生活和人際關系...一切忽然都不急不慢地被調整到了一個比較舒服的步調里。
二月的氣溫還在零度徘徊,但已經不再多雪,明驅散寒氣。
周末下午,溫知語和克莉到超市購置日用品。
迎面的冷風呼在臉上,兩個人并肩走,聊到春節怎麼過,這座城市的冬天風大,轉頭說話的時候長發不停被風吹打在臉上,頂著一張那樣漂亮的臉,頭發被風吹也不是那種不修邊幅的模樣,反而給人一種隨凌的。
克莉和帶一塊兒的時間不,但經常還是被不經意地驚艷一下,就順夸。
溫知語張話還沒說出來就吃到了一發尾,當下就被弄得有點煩,就冷酷地點一下頭,殺人不眨眼地應了一聲:那你多看兩眼,明天我就去剪了。
以為開玩笑,克莉沒當回事,但等第二天下午再見到,溫知語還真把頭發剪了。
一頭黑亮順的及腰長發,說了要剪,就真的一點沒心疼地直接剪了個一刀切的掛耳短發。長度剛過下一點。
長發的時候一眼過去先到的是那平靜克制的疏離,隨后才是臉,但頭發短了之后視線的中心就直接落到臉上了,圓潤清澈的一雙鹿眼帶來的乖順被清冷下去,五過分立致,漂亮就多了幾分攻擊,連帶著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多了點不好接近的冷和酷颯。
克莉第一眼甚至沒認出來。
兩個人一個下班一個放學在街口面對面撞見,溫知語先看見,于是就站在原地等了幾秒,但克莉越過走過去。溫知語手拉了一把,還有點困怎麼不理。
克莉是在被拉住之后才反應過來,一雙眼睛盯著上下看了好半天,然后就一句:“我靠...”
走回去的一路一邊不停轉臉看,又復讀機似的在那一個牛字說了半天。
難得看這麼大反應,溫知語忍不住笑,還有點得意:“行力強吧。”
“絕了。”
國春節這天學校放了一天假,這棟公寓住了不留學生,門外掛了大紅的對聯和裝飾,不知道是誰在群里先發起的聚會,響應很熱烈,當天晚上就一起在公寓頂層的臺聚餐吃飯,有人把投影儀搬上來,屏幕上重播著國的春晚,說的都是家鄉各地的方言,飯到最后,大家默契的拿出提前準備好地禮分發,互相道祝福。
“第一次在國外過年吧,”克莉湊過來抬手掛在肩上,問:“覺如何?”
溫知語把杯子里剩下的半杯酒仰頭干了,“還行,熱鬧的。”
克莉忽然說:“我發現了。”
“發現什麼?”溫知語偏頭看。
“你喝酒還猛的。”
克莉瞇著眼,一種“原來你是這樣的”眼神:“看不出來啊溫知語,你居然是個酒鬼。”
這話有點悉。
溫知語看一眼面前的空瓶,克莉不說還意識到,出國一趟酒量居然長了,沒否認,抬下點一下面前比還多的酒瓶,“我是酒鬼,那你算什麼?”
“我這模樣一看就知道煙酒都來好吧。”
克莉特別干脆:“倒是你,乖寶寶喝起酒來眼都不眨,沒來這邊之前平時藏好?”
溫知語莞爾:“這有什麼可藏的。”
沒人管,藏不藏也沒意義,不酗酒,偶爾見喜歡的多喝兩杯,所以也從來沒當回事。
是到這一句之后才突然想起來這話在哪里聽過。夏夜。賽車場。
幾個詞和那些畫面像是帶著那晚佛面而過的風跟著在腦子里跳出來。
溫知語眼皮不自覺緩慢開合了下。
旁邊克莉嘖嘖兩聲,嘆:“你真是越來越讓我刮目想看了。”
大概因為酒作用,溫知語難得在想起這個人的時候放任思緒自由散漫。
沒想到第二天就見了他。
是在下午最后一
堂課結束的時候,抱著書從教學樓出來,走下最后一個臺階的時候抬眼,就這麼不偏不倚看見了幾米外教學樓廊下靠墻站著的男人。
大底下一件黑的高領,個高長相貌出眾,一如既往地扎眼。
周圍都是剛下課往外走的學生,他靜止地在人群當中,一手拎著手機一手抄在口袋里,就這麼隔著人不不慢地看。閑適懶散,一副等友下課的模樣。
腳下的步子在視線對上的瞬間不控地慢下來。
眼睛也不由自主落在他上。
差不多一年沒見,他的樣子沒怎麼變,但氣場好像更沉穩了幾分,更凜厲也更英俊,氣場全開,連上那懶洋洋的勁也不似以前那樣顯得隨和,上位者的矜貴和不好接近的覺更甚。
目因為這變化多停了會兒,而后收回來,慢下來的步子繼續往前走。
溫知語目不斜視地從他面前經過,周靈昀的視線隨著移,他沒開口,也沒拉停,只是在走過來的時候后背從墻面起,而后在走到面前的時候順勢往前。
就這麼落后小半步,慢條斯理地跟在后。
公寓距離學校很近,出校門之后是一條十字大街,拐過路口就是公寓所在的楓葉大道。
“剪頭發了。”
周靈昀在走到拐角的路口時說見面后的第一句,他沒問為什麼也沒問別的,說完陳述地加一句:“很漂亮。”
“......”
溫知語抱著書繼續往前走,沒搭腔,但也不影響周靈昀發揮。
往前又走了一段,悉的溫音甩不掉地從后傳來——
“我人都來了,不陪我吃個飯嗎。”語氣里甚至還帶著點“你這人怎麼這樣”的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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