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忙，周靈昀沒回復。

晚上洗完澡，溫知語換上睡站在床邊，無意瞥見櫻草黃的枕頭底下出的一角紅。

溫知語頭發的作頓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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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周家。

晚上十一點，大宅燈火通明。

大年三十夜，周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匯聚一堂，港城人講究闔家團圓的歡喜日子，宅屋各都裝飾著喜慶的紅。年夜飯進行到第二，小孩子們困了在客廳的利是樹下玩游戲守歲，小輩們嬉戲聲熱鬧。

老爺子還未離座，太太們在打麻將，幾桌人也都斂眉聊天陪笑，氛圍看似熱鬧。

零點將近，一個穿著睡的人從大門外闖進來，里伴隨尖利的哭怒罵，打破滿室的闔家歡樂——

“周靈昀，你阿叔邊度待你唔薄，大過年你要讓佢年也過唔...”

人一酒氣，頭發和袍都糟糟，但還是不難看出是位人。

容姣好，細看眉眼三分酷似年輕時的林清婉。

眾人驚懼抬眼看去，認出來人，是周秉琛一年前新收進家門的太太，如今不過二十五歲。

人來勢洶洶，又算得上自家人，是以在座人一時沒人上前阻攔，眾人神諱莫如深，牌局不自覺停下，盯著往紅木漆長桌倚正坐著下棋的一老一。

老爺子掏棋子的作停下，似是乏了，索結束了一半的棋局，手向旁邊：“人老了，熬唔住了，你哋細路守歲。”

管家扶老爺子上樓，金屬拐杖一下一下敲擊著樓梯。

一屋子人視線不聲看著長桌空下來的位置對面，置若罔聞般靠座在木椅上的年輕男人。

周靈昀指尖還執著一枚玉質黑棋，他手指修長冷白，在黑棋襯托之下就更多幾分冷。

表冷淡散漫，執棋像拿刀。

老爺子

放任的姿態更令人心灰意冷，謾罵聲更盛。

有人似乎看不過眼，和事佬一樣勸些“都是一家人”“過年有話好好港咯”之類的話。

男人將棋子隨手丟進木罐里，分出視線往旁邊看了眼。

當著一眾人的面，周靈昀還是那副冷淡不著調的模樣，不以為意地說：“年邊度年過都一樣，就當除舊迎新咯。”

話音落地，屋外鞭炮轟鳴。

周靈昀掀睫看了眼窗外。

電視里的春晚主持人開始倒計時。最后一個數字落下，窗外綻開煙花。

微信新消息提示音在轟鳴聲中響起。

溫知語似有所覺，心跳快了一瞬。

幾個小時前發出消息的聊天框里，這會兒多了一條語音。

溫知語點開。

男人悉嗓音磁沉低緩，帶著逗弄的笑意，在電視直播和窗外混雜的喧鬧聲中響起，說的粵語——

“新年快樂，溫知語bb。”

溫知語目移向面前的茶幾。

玻璃桌面上擺著一個紅利是，九張面值千元的港幣從打開的封口出一半。

溫知語之前曾在一則地區新年采新聞里了解到，港城人給小輩包的新年歲會以9為吉利數。

寓贈：健康長大，平安遂意。

溫知語第一次覺得。

一個人過年好像也沒那麼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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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七，各行各業上班族返崗復工。

元宵還沒過，這幾日社新部推送的都是新年期間的相關趣聞報道。

欄目第一場正式新聞安排在后天。

早上，溫知語敲開楊功辦公室的門。

“考慮得怎麼樣？”在推門進來時，楊功先問。

“我決定試試。”

溫知語說：“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

“客氣了，本來就是你的功勞。”楊功沒多說廢話：“好好準備吧。”

下午六點半，溫知語還在加班，桌面上的手機響，屏幕上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溫知語隨手接起來。

“你好，哪——”

一句話沒說完，被對面先一步出聲打斷——

“我這里有恩華醫療的一份資料，溫記者需要嗎？”

二十分鐘后，溫知語走出公司大樓，來到對面的一家咖啡廳。

咖啡店的街邊停著一輛連號車牌的黑轎車，溫知語幾個月前見過，從安琪工作的酒吧離開那天，這輛車也是同樣停在街邊。

這個時間點咖啡店客人寥寥，角落空桌西裝大坐著的男人戴一副無框眼鏡，很扎眼。

羅錫翹著二郎，十指疊抵在側，禮節一笑：“又見面了，溫小姐。”

溫知語對他沒什麼好印象，因為安琪的事更是看他不爽，面無表點一下頭，單刀直地問：“你在電話里說的什麼意思？”

“你的好朋友沒告訴你？”

羅錫看著，鏡片底下的眼神深邃得有些沉，像是窺在暗無聲打量人的蛇，他歪了下頭，說出幾個詞：“孤兒院，收養，匹配手。”

溫知語表沒波，看著他：“原來你確實早就知道。”

“是什麼很難的事嗎？”

羅錫顯然也沒有多說廢話的想法，把一個u盤和幾張訂在一起的薄紙丟到面前的桌面，抬了下下示意。

裝訂的紙張沒有封面，第一頁就是直觀明了的容。呈現了恩華醫療涉及的非法獲取供的產業鏈詳細證據。

不是一對一面對當事人的采訪模式。

七個人的面孔消匿在白紙黑字呈現的冰冷數字的零頭。變毫不起眼，微不足道，可以被上位者任意裁決的重復案例。

只掃過去一眼，溫知語目定住，一瞬間悚然到指尖發涼。

溫知語作為其中的數字之一，從想知道是不是巧合那天起，費勁心力探尋也不過是找到了幾個有相似經歷的當事人。

恩華羅家的兒子，一個抬手就把所有證據甩到面前了。

——原來我是真的跪在他面前。

那天以為安琪這句話是指的，直到這一刻，溫知語才明白，那是一種被赤從高俯視的覺。

所有經歷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

無于衷地看在眼里，像看這些不帶的每一個數字。

“為什麼給我？”

“紙上只是u盤里提出來的其中一部分，恩華涉及的可不止這些——健康的孩子是醫療資源，健康漂亮的孩是社資源……提供資源維持和不斷擴大人脈，這是利益來源的本。里面隨便一條都足夠北城時報今年的kpi了，怎麼，溫記者不想要？”

“……”

以為默認，羅錫還是那副淡然的口吻，說：“做個易，如何？”

溫知語默了會兒，突然想問：“你一直都這麼高高在上嗎？”

“什麼？”

“只是替安琪不值。”

面前的男人面容似乎有一瞬區別于常。

不過溫知語沒在意，也沒給他再說話的機會——

“我不想要，也沒有和你做易的打算，你如果想揭恩華，可以不必借我的手，也不用找別的棋子，直接把這些送到公安機關會更方便，就這麼簡單。”

溫知語說完，從椅子上起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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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新部大部分選題由楊功把關，選題審核確定，播送時間下達，素材、記錄、文稿下發，這次的新聞重要可見一斑，整個欄目的工作人員開完會之后紛紛投準備工作。

然而變數有時候就是這麼突然。

一切工作準備就緒，距離播送時間36小時，欄目組接到上級下達指示——撤下關于恩華醫院的相關報道。

選題審核和認定的流程已經走過了，溫知語張的心變困，想不通在這個節點，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是什麼理由？”

“況不清楚。”

楊功從收到通知之后就直接找到了領導辦公室，卻只得到一句“待通知”的回復，這會兒暴躁地罵了句臟話，“聽說恩華最近有向。”

“……”

就這麼個似是而非的理由？

溫知語不控地想到昨天羅錫的那些話。

羅錫突然找上門，莫非他早就察覺？是他的威脅，還是背后涉及的人出手阻攔？

溫知語不太相信只是巧合。

從楊功辦公室出來，溫知語找出昨天接到的那個電話。

機械聲響過一半后接通。

溫知語直白問：“因為我不同意易，所以撤了我的新聞報道？”

羅錫反應了兩秒，忽而笑了，從話里得出信息：“看來你手上已經掌握一些東西了。”

不是羅錫。

那麼應該也不會是羅家的人。否則不會只是撤題這麼簡單。

方家？如果方舒盈手，不會到現在還不提出的要求。

溫知語腦子閃過一個個猜測，試探出答案，不準備多說，正要掛，聽見羅錫出聲：“你應該不認為是巧合，才來問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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