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蕙安今天過的實在太糟糕。

被一個能當爹的中年油膩男人擾，被造謠，被罵狐貍，進派出所……已經夠煩了，這個祁寶琳的人簡直在雷點使勁蹦跶。

狐樣？勾引男人？

一天被冤枉兩次，實在不住火了，說勾引，索直接做實了。

“你又不是他朋友，我想親就親，你管得著嗎？”

祁寶琳氣炸了，抬手要扇，阮東抓著聞蕙安的手腕把扯到后，掌落在阮東上。

他聲音更顯森冷，“祁寶琳，別鬧了！回去！”

祁寶琳見他真生氣了，跺跺腳，狠狠瞪聞蕙安一眼，哭著跑開了。

巷子里安靜下來，聞蕙安臉訕訕，朝阮東說了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我剛才太氣了，所以——”

“沒事，”阮東打斷，“是我該說抱歉，你別聽祁寶琳胡說八道，被家里寵壞了，說話難聽。”

聞蕙安很冷，隨便嗯了一聲，見他似乎不介意自己剛才愚蠢的行為，便繼續往前走，卻是剛走一步，右腳踝突然一陣鉆心的痛傳來。

一，差點跪下。

阮東眼疾手快攬住的腰，見疼的臉慘白，目朝屈起的右腳看去，長擋的嚴實，看不見。

“是崴腳了嗎？”

剛才走進巷子的時候，他就見一瘸一拐，右腳不太對勁。

聞蕙安臉慘白。

確實是崴腳了，主人信了那男人的話，以為蓄意勾引，用力推了一下，從臺階上摔下去，那時候就崴著腳了。

一直走著，一直深陷煩躁的緒，倒是忽略了腳痛，如今停了一會兒，再抬腳走路，針扎似的痛幾乎將吞噬。

“沒有。”

聞蕙安否認，推開阮東的手，不讓他幫忙，扶著墻，咬著牙，慢慢的往前走。

沒走兩步，肩膀忽而有重量落下，側頭，垂眸，是阮東的外套。

剛想把服拽下來，阮東已經走到前面，彎腰，握住的手，微一用力，回過神時，人已經在他背上。

“哎！你干嗎！”

阮東雙手托住的，“你從這里走到生宿舍，正常速度要二十分鐘，你腳崴了，最半小時，馬上下雨了。”

天空烏云布，黑的，已經起風了，確實快下雨了。

聞蕙安沒掙扎了，的腳踝確實痛死了，也沒帶傘，“謝謝。”

阮東把往上提了提，他沒問遇到了什麼事，聞蕙安也沒說，他背著，兩人就這麼慢慢走出巷子。

阮東的外套比較厚，他里面就穿一件黑T恤，棉質薄款，他察覺到肩膀時，愣了下，還沒下雨，怎麼服先了？

是……眼淚？

聞蕙安平時給人的覺太冷，太神，緒穩定到臉上沒有多余的表。

阮東第一次見到這麼無助，這麼難的聞蕙安，一定是遇到了非常非常不好的事，不然以的子，是絕對不可能哭的。

背上細微的，極力克制的哭聲傳進耳朵里，阮東沒安過生，不知道這種況該怎麼安。

斟酌了一路，糾結該說點什麼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道低低的聲音。

“對不起，服給你弄了。”

“沒事。”

過了好一會兒，那道聲音又響起，帶著幾乎不住的哭腔。

“阮東，你說，人為什麼活著？”

天空已經有雨點落下，雨滴又急又快，打在路邊的楓葉上，噼里啪啦。

的問題太消極，太極端，阮東沉默了很久，瞧一眼被雨滴捶打的楓葉，倒是想起一首詩。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嘯且徐行。”

背上許久沒有聲音。

雨勢漸大，聞蕙安拽了下上的外套，把和阮東的頭都蓋住，為兩人擋去風雨。

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

那天之后，聞蕙安改頭換面。

把頭發剪的特別短，本來就又高又瘦，服又是偏男生樣式松松垮垮的款，不認識的，真的會以為是男生。

所有人驚訝的變化，議論紛紛，猜測了什麼刺激。

聞蕙安無視眾人異樣的目，換個樣子，出了校門，落在臉上的目了很多，輕松自在。

只是不知道是天意弄人，還是純粹倒霉，兩次最狼狽不堪的時候，都被阮東到了。

第一次是當家教差點被欺負，第二次，是天打雷劈的聞家人來找。

那是大一放寒假的前一天，聞正勇和張月紅帶著聞鵬，那對沒良心的父母帶著弟弟來學校找。

張月紅的大嗓門又尖又細。

“哎呀，你爸為了養咱們這個家，在工地拼了命的干活，把腰都累壞了，總是腰疼，人家說要來大城市大醫院。”

“你個不孝的死妮子，你一個人跑這福，也不管你爸的死活，也不用你折騰，我們自己來了，趕的吧，帶你爸去最好的醫院。”

聞蕙安深知他們的脾。

如果不帶他們去醫院，他們會一直賴在學校門口，到嚷嚷不孝，連親爹死活都不管。

帶他們去了醫院，一通檢查后，醫院說是腰間盤突出，輕度的，不算嚴重，不需要住院。

聞正勇不信。

“怎麼會不嚴重，老子都疼死了，什麼醫生啊，會不會看病，你個死丫頭，你帶老子來的屁醫院啊，你是不是不想給老子看病？換一家！”

折騰了將近一天，換了四家，都是一樣的結果。

最后是聞鵬吵著鬧著喊累，聞正勇才沒折騰了。

聞蕙安帶他們去小餐館吃了飯，吃完已經快晚上九點，要送他們去火車站，買當晚的票離開海城，春運開始了，還不知道有沒有票。

祈禱半天，結果他們說不回。

張月紅讓聞蕙安給他們找地方住。

“不急著走，你個死妮子，就會自己福，我們是坐你乾坤叔的車來的，他來這里拉貨，后天才回去。”

“這樣，明天你帶我們在海城逛逛，家里的錢都花你上了，這些年可苦了你弟弟了，既然來了，你不得給你弟弟買幾件服。”

聞蕙安對弟弟聞鵬沒什麼。

以前在家里挨打，聞鵬還小的時候，都是在旁邊看，還會鼓掌笑，等他長大了，再挨打的時候，聞鵬會給張月紅遞上搟面杖。

他自己的錢，即便家里沒人會指責他，他也會賴在頭上，讓挨一頓毒打。

——家里的錢都花你上了。

說這話也不怕天打雷劈。

不過，雖不喜聞鵬，張月紅說要給他買東西的時候，聞蕙安沒拒絕，因為如果不給他們的寶貝兒子買，他們又要鬧。

只想把他們打發走，趕送走。

剛下了公車，都準備帶他們去對面的旅館了，結果，張月紅的一句話讓沒收住脾氣。

“你放假了吧，這樣，你跟我們一起，坐你乾坤叔的車回去，你舅給你看了一個條件非常不錯的人家，他廠領導的兒子，雖然個子有點矮，但有錢啊。”

“你舅是真的為了你好，讓你去福的，等你嫁過去，那廠領導給你爸留了個活，錢多也不累，你爸就不用出去了。”

聞蕙安聽到這話，幾乎瞬間就怒了。

當年姐姐被帶走的時候，那個人渣舅舅也說了，是接姐姐過去福的，結果坑了姐姐一輩子。

聞蕙安制好幾年的燥郁和仇恨一下從全竄起，把手里的東西全扔了。

張月紅和聞正勇的行李，聞鵬的包，聞正勇拍的片子，打包的飯盒，零零散散砸了一地，仇視他們。

“把姐姐賣了，現在又想賣我了？”

就說，他們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是給聞正勇看病，也是為了把帶回去，賣了。

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執著于賣。

因為他們害怕。

是家里最不聽話的，也是最不好掌控的，他們心里清楚，那麼拼命的考上大學，就是為了遠離他們。

現在，趁著還沒有跑的太遠，他們當然得趕把賣了。

那晚下著大雨，聞鵬還啃著從餐館拿出來的豬蹄，聞正勇撐著兩把傘給他擋雨，因為聞鵬雖然才15歲，但已經兩百多斤，傘不大，兩把傘才能把他胖的遮住。

聞正勇騰不出手打人，只對著聞蕙安罵了幾句很難聽的話，張月紅見兒子的東西都被扔在地上，第一時間沖上去甩了聞蕙安一掌。

“誰把你姐姐賣了？那是讓去福，你個死丫頭，你還敢提這事。”

當年就是這個死丫頭，拿著刀要砍人，威脅他們把大兒接回來好好下葬。

不止如此，還去報警，說他們一家子和舅舅家，還有大兒的婆家，買賣孩子，還要去告他們，雖然最后沒證據罷休了，但他們丟人丟大了。

這死丫頭還敢提這事。

一個小丫頭片子，都沒長齊，就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父母，簡直是不孝！

張月紅狠聲狠氣的去拽聞蕙安的頭發。

“什麼賣？那是彩禮！我們養你這麼大，容易嗎？你吃我的，喝我的，你的命都是老娘給的，讓你嫁給誰，你就得嫁給誰！”

“你以為那廠領導的親是誰都能搭上的？是你舅有本事才幫你說的，你嫁過去就是福的，還能給你爸找個好活，你還不樂意，死妮子，你必須跟我回去！”

聞蕙安手里的傘被打掉，暴雨如注，一下就了落湯。

了把臉，一下抓住張月紅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掰，比張月紅高一頭，力氣也比大，張月紅疼的齜牙咧，松了手。

“哎呦！逆！你敢打你娘，你天打雷劈！”

聞蕙安不理會的憤怒，也不再管他們能不能找到住的地方，彎腰去撿地上的傘。

那傘正好落在了聞鵬旁邊，的手還沒到，聞鵬忽而抬腳，惡狠狠的在傘上踩了兩腳，咯吱一聲，斷的很清脆。

聞蕙安閉了閉眼，站直子，用力甩了聞鵬一掌，豬蹄都給他扇掉。

“吃吃吃！就知道吃！廢！”

罵了一聲，轉就走，卻是剛走兩步，又猛然頓住，整個人僵在原地。

阮東。

他撐著傘站在不遠，不知道來了多久。

后，聞鵬已經扯著嗓門嚎啕大哭，張月紅見最寶貝的兒子被打了，心疼的不行，臉都氣歪了，罵罵咧咧的就要撲過來打聞蕙安。

在張月紅怒吼著要撕了時，聞蕙安突然抬腳朝前跑，拼命的跑，路過阮東邊時也未停。

聞鵬一個兩百多斤的胖子是跑不的，張月紅和聞正勇他們自然是舍不得把兒子一個人留在那，所以并沒有去追聞蕙安。

何況聞蕙安在永富村的時候就出了名的能跑，他們也追不上。

聞蕙安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寒風刺骨，有種把人靈魂撕裂的痛，眼淚越越多，雨越來越大，視線越來越模糊。

終于，腳下絆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疼到蜷起子時，耳邊傳來一道急促的輕呼。

“聞蕙安？”

頭頂的雨停了，聞蕙安睜開眼，見阮東撐著傘蹲在自己旁邊，第一個想法是，為什麼這麼慘烈的時候，偏偏被這個男人看到。

上已經，阮東索直接扔了傘。

他呼吸還很急促，氣還沒勻，彎腰，將地上已經昏過去的生打橫抱起，嘟囔了一句。

“跑的真快，你怎麼那麼能跑呢？累死我了，差點跟丟。”

阮東十月中旬的時候，就從宿舍搬出來了，兩個原因，一是不習慣跟那麼多人睡一間房，二是有兩個室友睡覺打呼磨牙放屁。

他睡眠本來就淺，每天都睡不好，所以在外面租了房子。

租了房子后，他找了份家教的工作，他教的那孩子父母都是企業高管，這天孩子的父母晚上都有事，拜托他晚一點再走。

一等就等到晚上九點。

他也沒想到能在這里到聞蕙安。

淋落湯的聞蕙安，被親生母親拽著頭發扇掌的聞蕙安，與平時高冷學霸判若兩人的聞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