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藺老在，果然是一片歡聲笑語。

約半個時辰后，藺老起要走，抬手拍了拍江潯的肩膀，眸帶笑道：

“此番就是擔心你不更事，來替你掌掌眼，如今都瞧了，好得很，老夫這就走了，拓碑去！”

藺老說著，連連擺手，也不給江潯送出門的機會，風風火火就走了。

江潯才起，藺老的人影都已經瞧不見了。

他無奈搖了搖頭，這世間大抵也只有老師還會用“不更事”來形容他了。

這般想著，江潯又覺心里暖洋洋的，一回頭，卻見沈嘉歲一臉好奇地著他。

“阿潯，上回我初見藺老的時候，他老人家就在大昭寺拓碑，這里頭有何學問嗎？”

江潯點了頭，溫聲解釋道：“那些石碑都是歷朝歷代帝王將相、文人客留下的瑰寶，原是散落民間各地的。”

“當年圣上要授老師‘太師’一職，老師幾番辭而不，言其志不在朝堂，而在學之傳承、育人之偉業。”

“較祿位之，承繼學脈與教誨學子才是千秋之功。”

“后來圣上全了老師，老師便擔任了國子監的博士，而后又從民間各地搜尋散落和蒙塵的石碑，將它們妥善保存于大昭寺中，修復拓印，編訂書。”

“而那些石碑越集越多，久而久之了碑林，也了大昭寺一景。”

沈嘉歲聞言，不免驚嘆出聲，真心實意地說道：“帝師他老人家當真是個在名利場里寫詩的人呢。”

江潯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眉宇舒展，笑道：“歲歲此言當真切，老師聽了一定也十分歡喜。”

眼看時辰不早了，二人默契地并肩朝外走去，臨別前，沈嘉歲倒想起一事：

“對了阿潯，差點忘了問，你是如何對陸云錚說的？”

這些時日陸云錚雖偶爾回陸府，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在別院歇息，很顯然他沉住了氣，不曾早早和顧惜枝攤牌。

沈嘉歲很是好奇，江潯是如何穩住陸云錚的。

江潯聞言輕笑一聲，故作神地說道：“我特意等到襄王爺被監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的，這才給陸云錚去了信，信上只寫了四個字。”

“四個字？”

沈嘉歲一臉震驚。

江潯瞧見沈嘉歲瞪圓的眼睛，只覺很是新奇，卻又到底不忍沈嘉歲久等，當下揭曉道：

“嗯，我同他說——待時而。”

“待時而？”

沈嘉歲只疑了一瞬，轉瞬間便目，沖江潯豎了個大拇指。

上次提醒陸云錚“顧良醫”之事，已是冒險之舉，如今確實是多說多錯。

一句“待時而”表明一切仍在“襄王爺”掌握之中，旁人聽了后，或許會心生懷疑。

但陸云錚重生而來，至與同歸于盡之時，最大的贏家就是襄王爺。

在陸云錚的認知中，前世那般運籌帷幄的襄王爺，怎麼可能輕易就倒下呢？

所以說，有時候若不能善用“先知”，預知前反而就了束縛和枷鎖。

再者，陸云錚如今還剩什麼呢？

陸將軍對他已然失，顧惜枝又與他離了心，他早已眾叛親離。

這時候的陸云錚，也只能選擇相信了。

思及此，沈嘉歲抬眸瞥了眼江潯，即便在周山已見識到了他的本事，此刻還是難免心生驚奇。

他自己立正直，偏又能這樣拿人心，大抵是有些天賦在上的。

出了荊府后，江潯先是將沈嘉歲送回了定國將軍府，而后回轉大理寺。

——

表面風平浪靜，里暗洶涌的日子悄然劃過。

半月后，瑞王趙懷朗再次造訪崔府，此刻正坐在崔道元的書房中。

他旁站著一人，正是花朝節后被授職正六品刑部主事的崔明玨。

這個品級已經是國子監蔭監生初朝為時，所能及的最高門檻了。

至于為何去的不是崔道元所在的吏部，而是掌管刑罰、獄訟的刑部，這其中有崔明玨自己的意愿，但更“巧合”的是，崔道元也允了。

于崔明玨，或許多多有和江潯較勁的意思。

要知曉，這刑部和大理寺的集可不。

“明玨，覺如何？”趙懷朗偏頭笑問道。

崔明玨搖了搖頭，如實道：“諸人于我實在太過客氣了。”

他刑部這些時日，因眾人知曉他的份，便紛紛捧著他，連頂頭上司都對他客客氣氣的。

可這......不是他所求。

趙懷朗聞言卻不以為意，明玨是他親表弟，這些禮待不都是應該的嗎？

再者一個小小的主事之職，明玨不會待太久的。

“無礙，多學多看，明玨，你還有更長的路要走。”

趙懷朗抬手拍了拍崔明玨的肩膀，而后往椅背上一靠，蹙眉道：

“外公說有至關重要之事我過來，怎的又半天不見蹤影呢？”

說到此，崔明玨的面上也流出了些許疑。

祖父做事向來謹慎，從前從未這般晚了還特地將表哥請來。

“說起來，祖父這幾日似乎格外忙碌，這書房里幕僚來來往往的，瞧著是有急事。”

崔明玨這般說著，趙懷朗瞬間就坐直了。

“哦？”

他面上閃過興味之，恰在此時，門外有腳步聲傳來。

崔明玨立刻主上前開了門，“祖父。”

崔道元輕點了頭，后徑直坐到了趙懷朗對面，開門見山道：

“朗兒，有突破了。”

趙懷朗聞言瞬間目驚喜之，低了聲音問道：“落在何？”

崔道元角輕揚，即便是歷盡千帆的老狐貍了，這一刻也難得地喜形于，低聲道：

“定是朗兒你萬萬想不到的，正是那位德高重、白璧無瑕的帝師——藺晚亭！”

此言一出，趙懷朗與崔明玨齊齊變，趙懷朗更是直言道：

“這些年深挖了這麼久，都不曾揪出藺老半點錯來，何以.......”

江潯是藺老一手帶出來的，當年又是他讓江潯去競選太子伴讀。

可以說，江潯之所以了皇孫陣營，為他們強有力的對手，不了藺老一步步的推波助瀾。

這些年他們怎麼可能想不到，從藺老上下功夫呢？

奈何藺老其人不慕名利，又潔自好，更是一輩子未曾婚娶，頗有些游戲人間的意思，比江潯還要無懈可擊。

崔道元聽聞此言，也不免慨，“是啊，為了揪他這一條尾，老夫此番可用了不人手。”

“言歸正傳，這突破點正是要落在藺晚亭他......終不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