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潯從定國將軍府離開的那一刻，明里暗里蹲守的人便散向四面八方。

瑞王趙懷朗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崔府給外祖父，也就是吏部尚書崔道元賀歲。

屋中除了他二人，便只有一個崔明玨。

趙懷朗揮揮手讓傳信的人退下，這才看向一旁的崔明玨。

年本就生得俊，劍眉微微上揚，更是著一英氣。

今日他著藏青錦袍，腳蹬黑長靴，安靜坐在一旁時，卻將年人的朝氣了下去，顯出了幾分超越年齡的沉穩來。

可是，當聽聞江潯極有可能是去沈府上門提親之時，他眼皮猛地一掀，驚詫過后，竟掩不住臉上的失意之。

趙懷朗見狀輕嘆一口氣，“明玨，難怪那日沈小姐竟拒了你，如今看來，心中早就有江潯了。”

江潯既然能在沈府待兩個時辰，可見兩家的親事這是有譜了。

崔明玨聞言張了張，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頹然垂首。

這時候，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給過你機會了，明玨，是你自己不爭氣。”

開口之人正是崔道元，他就坐在趙懷朗旁，六十多歲的年紀，白發梳理得整整齊齊。

他的額頭雖有幾道皺紋，卻難掩眉宇間的威嚴，尤其那雙眼睛，深邃又銳利，不愧是在朝堂中沉浮幾十年的老資歷。

“外公，莫要這般說明玨，這種事你我愿，本就強求不來的。”

趙懷朗當即替崔明玨說了句好話。

崔道元聞言卻蹙眉，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趙懷朗一噎，無話可說了。

他自然知曉外祖父眼里的意思，但阿瑾......他就是放不下。

“一個兩個的——”

崔道元搖了搖頭，也不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轉而說起了沈府。

“沈征勝......到底棘手，如今扛大旗的雖是陸永渚，但他是沈征勝手底下出來的，到現在都喊沈征勝一聲將軍。”

“若讓沈征勝去了那頭，無論如何都不是件好事。”

提及正事，趙懷朗也認真了神。

“是啊，這江潯悶聲不吭的，竟下了一步好棋。”

崔道元聞言卻冷笑一聲：“這步棋還沒落子呢，不過口頭說說，三六禮都沒走。”

“便是走完了又如何？他沈家也不是第一次被退親了。”

崔明玨聽聞此言，眉頭一蹙，又聽自家祖父淡聲道：

“懷朗，安寧郡主那邊怎麼說？怎的接風宴后就沒消息了？”

趙懷朗搖了搖頭，“長公主還是不允，安伯夫婦那日在晚宴上丑態畢，確實不妥。”

“且長公主不日便要啟程歸越，想為安寧挑個家世人品都無可挑剔的夫婿，這也是人之常，連父皇都不再過問了。”

崔道元聞言卻面不改，只意有所指道：“那日所見，安寧郡主似乎格外青睞江潯。”

“大也由不得娘了，有些事，想必安寧郡主自己是有主意的。”

趙懷朗眸微閃，應和道：“苑那日，安寧對沈家小姐似乎頗為欣賞，還將其引為知己好友。”

“若讓知曉，不過幾日的功夫，江潯竟就去沈府登門提親，定會覺得是被戲耍了。”

“父皇對安寧很是寵與看重，想來安寧便是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有長公主在，也不會到什麼苛責的。”

崔明玨聽到此，心頭一揪，不知為何，突然就想到了臘梅林那一夜，沈嘉歲對他說的話：

“崔公子，子的艱難，你只是看不到罷了......”

今日之事一出，明明登門求親的是江潯，想將沈家拉皇孫陣營的也是江潯。

可祖父與表哥破局的第一個念頭，卻是理所當然地對付沈小姐。

因為江潯一向謹慎，極難從他上尋到，且在談婚論嫁這件事上，子本就更禮法與名聲約束，天然地在了劣勢。

他以前從未想過這些，可沈小姐一經提醒，殘忍的事實便赤擺在了他面前。

原來......是真的。

“明玨？”

趙懷朗的聲音突然響起，將崔明玨的思緒拉了回來。

“怎的，心疼了？”

趙懷朗的聲音里依舊帶著調侃的笑意，崔明玨正要搖頭，趙懷朗忽然就斂了笑意，沉聲道：

“明玨，表哥已經安排好一切，你不日便要初登朝堂，該知曉——”

“兒長到底只是點綴罷了。”

趙懷朗說到此，忽而極低極低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這句話究竟是說給崔明玨，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崔明玨此時已然斂下所有神，當即起行了一禮，鄭重道：“明玨不敢辜負表哥的期，自當全力以赴。”

趙懷朗見狀滿意地點了頭，倒也無意將崔明玨得太，又溫聲道：

“那沈家小姐若是兩番結親都不，想來京中也無人再敢娶了。”

“到時候明玨你若初心不改，倒可以再去試試，如此誠意，想來冰塊也該融化了。”

崔明玨聞言似乎才反應過來般，眼里倏忽閃過一抹亮，喜形于。

趙懷朗見他這般模樣，不由輕笑著搖了搖頭，這才扭頭繼續和崔道元說話。

崔明玨緩緩坐了回去，垂眸去看腳下的黑靴，一瞬間，什麼歡喜期待都從他的眼睛里消失得一干二凈。

沈小姐那般利落又倔強的子，認定了一個人，只怕是不會改了。

即便和江潯無法結親，想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接他了。

更何況破壞了這門親事的，就是他的祖父和表哥呢？

“秉持剛正，形端影直。”

在爭權奪利中，這八個字何其沉重又不切實際，江潯他......究竟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袖子下，崔明玨攥拳，心緒跌宕起伏，久久難以平靜。

這時候，趙懷朗的聲音再次響起，又帶來了一個重大消息：

“外公，今年二月初二花朝節，父皇有意登周山祈福。”

“定下來了？”

連崔道元聽聞此言，都不由面意外之。

獻懷太子還在時，曾連續三年代天子登周山，為盛國祈福風調雨順。

可獻懷太子薨逝后，圣上大慟，花朝節祈福便再無人敢提了。

趙懷朗點了頭，“初一那日家宴時，父皇自己起意提的，既然說出口了，那想必是定了。”

崔道元聞言霍然起，眸奕奕，沉聲道：“懷朗，此行——大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