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派來了司機，直接把他倆接到了老宅。

老宅離市區遠，幽深古舊，即便一直都有仆人心打理，但是因為常年不住人，還有些森，遠遠地越過叢林看到林宅的尖頂，像是蟄伏在黑暗中的巨。

顧林玨就手翻著手上的資料，側臉冷峻如刀刻一般，眼底淬著寒冰，讓人而生畏。

林璟在旁邊就自在許多，舒適優雅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微闔，手指還和著車廂里流淌的古典音樂輕輕打著拍子。

顧林玨抬手了鼻梁，忽然扭過頭看他，問：“林璟，你認為火是誰放的？”

林璟手指一頓，又很快恢復原樣：“外公和舅舅自然會查出來，我們什麼心？”

“聽說你今天新上任，直接就免了陳強副總經理的職位。”顧林玨說道，沒有用疑問句，很篤定的語氣。

林璟嗤笑一聲，說道：“消息還靈通，可不是嘛，新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還沒看見亮，第二把火就燒到了林家頭上。”

顧林玨淡淡地說：“今天陳強被保釋出獄。”

他一直派人盯著陳強的向，人跟著陳強來到林家，眼見宅子上空起了一把恢弘的火焰，燃起了B市最炫目的一場焰火，顧林玨得了消息趕過來，只看見那場火燃得正旺，火苗跳躍，偶爾有噼啪的崩裂聲，不斷有地方在坍塌墜落，像是有什麼東西也隨之轟然倒塌。

在火焰映照下，顧林玨心中忽然涌出英雄冢化塵煙的強烈悲哀。

自從回到林家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這個地方，在它就要付之一炬的那一刻。

他方才驚覺，自己竟然對一直以來所在的這個地方從不曾真正了解。因為厭惡和抗拒，所以漠不關心，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約覺得了很重要的一些東西。

林璟側目看他，說道：“這可是我第一次見你對林家的事這麼上心，怎麼著，陳強惹過你？”

顧林玨說：“我只是忽然發現自己之前存在致命的紕。”

林璟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顧林玨偏頭看看外面，說道：“放火的人你我心知肚明，但是他費這麼大勁從看守所出來，往林家放這把火，是真的嫌命長了嗎？”

罪上加罪，讓他拼死一搏的得是什麼事？

林璟收斂了玩笑的表，直起子說道：“選擇在這個時候放火，你覺得他是沖著誰來的？”

今天林清河要去津布韋，以出差為理由讓林璟暫時接替總經理的職位，也算是對他面的保全。畢竟老爺子雖然對他失，但是總歸不會放棄，流放一段時間等風波平息，林清河自會安然無恙地回來，仍舊會在林家保有一席之地。

而林璟在公司，林瑾不摻和這些事，他在林家放火，顯然是沖著老爺子。

對他的免職決定的確在很大部分上取決于老爺子施加的力，但若真是懷恨報復，也沒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徹底斷了自己的后路。

林璟想了想，眼中掠過一寒，角仍舊帶笑說道：“不管怎麼說，沒能得手，陳強這下必死無疑。”

說起別人生死，林璟臉無比淡然，顯然已經見怪不怪。

說到底，不過是林家一枚棄子，眨眨眼的功夫也就舍了。

顧林玨凝視了他一會兒，忽然說道：“林璟，我對陳強的過去查了查，發現一些有趣的地方。”

林璟愣了愣，視線移向他手上的資料，問：“他這條路已經走到頭了，你現在查他做什麼？”

顧林玨修長的手指劃過潔白平的紙張，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很好奇，他是怎麼從一個社區小領導，爬到國企老總的職位，又是用什麼方法把揚虹變了佳？”

林璟看向窗外，無所謂地笑了笑：“你查的這些事，早被人翻得掉了底，他能爬上來，履歷不知道改過多遍，早就飾得一片太平，就算查出來也沒什麼用。”

顧林玨緩緩搖頭，說：“我對他的個人履歷沒興趣，我想知道的是，他是因為什麼契機和林家牽扯到一起。”

林璟說：“還不是舅舅剛接管瑞林的時候開發新產品缺錢，關鍵時刻是陳強注資救急，解了舅舅的危機，所以以后做什麼事都給他留幾分面子。生意場上多的是利益盟友，他借的是林家的勢，雖然路子野手段黑，不算是正派人，但是人明，運氣也好，總歸能給林氏帶來好，舅舅當然舍不得他。”

顧林玨撐著下想了想，搖頭道：“他任職的社區，我恰好知道那個地方，在他的任期，發生過一件事，但是明面上的資料抹掉了。”

林璟饒有興致地問：“什麼事？按你這行能得到的信息來看，莫非那兒發過什麼瘟疫，陳強理不當，影響政績？”

顧林玨眸子沉黑，像是深潭水一般幽深，他瞥了林璟一眼，林璟就有點后背發冷的覺。

顧林玨緩緩開口，說道：“在他任職期間，一家孤兒院起火，調查結果是年久失修電，但是因為滅火不及時，在這場大火中傷亡慘重，院長因為搶救孩子葬命，連同十幾個孩子都沒有被救出來。這麼嚴重的失誤竟然能抹掉，在履歷上只字未提，甚至對他往后一路暢通的仕途毫無影響，你說他是有多強大的靠山才有這樣的底氣？”

即便有頭腦，憑借陳強的資歷和能力，也沒道理靠自己扶搖直上。

林璟表一滯，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的意思，是陳強背靠林家，把這事抹了。或者說不定這件事，本來就跟林家有關系，否則陳強憑什麼攀上林家？

片刻后，林璟的表也沉下來，問道：“林玨，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顧林玨不答，兩人沉默地對峙。

“林則你帶走了，問出什麼了嗎？”林璟追問。

顧林玨不答反問道：“林則在林家，到底聽命于誰？”

林璟答道：“忠于林家，林家的每個家仆都忠于林家，不是忠于某一個人。”

顧林玨笑了一聲。

“笑什麼？”林璟當然聽出他的諷刺，聲音有些冷。

顧林玨說：“林家的榮譽，是你的信仰？”

林璟毫不猶豫地點頭：“你不肯融林家，自然不懂，如果不是一代一代的積累和付出，哪有枝繁葉茂、深固的林家？子孫后代又能依靠什麼做庇護？你覺得可笑，也不要輕視，任何人為家族做出的犧牲都不能被輕易踐踏。”

“你重視家人，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的家人背叛了家族，讓這份榮譽折損，你怎麼做？”顧林玨尖銳地問道。

林璟看著他，后的窗外是一掠而過的浮華影，花紅酒綠的照得他一張臉半明半暗。

他說：“背叛林家，就不再是家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顧林玨臉上帶了一笑意：“我很好奇，你維護林家的底線到底在哪。”

林璟毫不客氣地駁道：“我希你永遠沒有機會知道。”

原本林璟脾氣好，很冷臉，奈何每次和顧林玨鋒，他總能不偏不倚地中他的痛。

下車的時候林璟仍舊不理他，率先邁開步子從另一邊下了車，他從車后繞過來，剛剛呵出一口氣，見顧林玨穿著敞懷大，站在路燈下，玉一般的一張臉如溶溶冷月，模糊了廓，只見清冷華。

像是覺到什麼，他側過，頃刻間一的冰雪都融化，像是初春河流上的一層浮冰，在照耀下消融，變奔流向前的汩汩流水，清涼又澄澈。

林璟不眼神一頓，隨著他的視線過去，只見穆遙剛剛下車，正往這邊走過來。

應該是聽到消息匆匆趕來，可巧他們同時到達。

穆遙向林璟笑了笑，他冷著的臉也有幾分回暖，帶著笑意回禮，顧林玨無比坦然地順手就把的手塞進自己的大兜里，大概是早就瞧見凍紅的鼻子和雙手。

進了屋，仆人趕奉上熱茶，讓他們在壁爐前坐著。

林家老宅的建筑有些歐式風格，老式壁爐帶著自然的復古況味，像是古老的英國莊園里，一家人坐在壁爐旁，聽家人用娓娓的聲音流念著書籍，矜持而安靜地文學在腦海中繪出恢弘畫卷，掀起滔天的魅力。

如果一家人能其樂融融地聚在這里，或許也不至于讓這個宅子顯得這麼冷清。

他們坐下，穆遙察覺到顧林玨和林璟之間微妙的不悅，于是說道：“林璟，聽說你的調研報告做得很好，佳之后會轉向國市場了嗎？”

林璟笑道：“怎麼，還怕佳著辰啟？”

穆遙搖搖頭，抿微笑道：“反正輸的不一定是我們。”

林璟無奈地搖頭，面對辰啟，佳屢戰屢敗，又輸得徹徹底底，不得不心服口服地把機會讓給這位商界的后起之秀。

林璟說：“可能我大手大腳的日子過慣了，不愿在這事上費心思，要是佳繼續死磕，就算和辰啟斗贏了得到的也是肋，沒必要為了爭一口氣和那點利益把別人得一點生存空間都沒有，撕破臉皮的事多不面。”

“我今天在網上看到了你的履歷，可謂是嘆為觀止。”

作為佳新晉執掌者，林璟的簡歷已經被列到網上。劍橋大學商科本碩學位，能拿到這樣的學歷說明他就有非同一般的能耐。

穆遙問：“你既然有能力，又這麼聰明，之前怎麼不找些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