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阡雨正驚訝地瞪著大眼睛看他。

“祁蒼？”問道：“你怎麼在這里？”

他袖手看著，不答反問：“小記者，我倒想問問，你怎麼在這兒？”

許阡雨說：“我接到線報，來這里找重要資料。”

“你知不知道什麼地方該去什麼地方不該去？”祁蒼見一臉輕描淡寫的樣子，一向懶散的聲音竟有些冷峻。

阡雨說：“沒關系，我專門練過防，而且我跑得快。”

只聽祁蒼冷哼一聲，下一刻還沒等阡雨反應過來，就被他雙手反剪擒拿，他作太快，甚至快過了反復練習的本能防反應，只覺得不控制地往墻上撞去，然而在最后一刻，祁蒼忽然形一轉，阡雨就撞進他懷里。

沖力太大，加上他的膛大概比墻還，許阡雨疼得悶哼一聲，求饒道：“行行行，我服了，放開我！”

祁蒼立刻放開，說道：“離開這里，別再來了。”

阡雨一被他攥得通紅的手腕，哼道：“這是我的工作。”

“小記者，你為了工作不要命嗎？”

許阡雨搖搖頭：“你不懂。”

忽然腦筋一轉，眼波橫掃，手點在祁蒼膛上：“你這是在做什麼？擔心我嗎？是誰之前跟我說以后不會再救我？”

祁蒼手鉗住巧的下，冷笑道：“是我犯賤，命是你的，想怎麼做隨你。”

兩人氣焰囂張，好像剛剛在一起吻到空氣溫度都熾熱的人不是他倆一樣。

阡雨原本打算馬上離開這，但此時和他對峙也不肯示弱，嫵地笑了笑，轉就要出去。

就在要走出去的時候，祁蒼從后面一把拉住，冷聲道：“這麼著急去送死？”

阡雨回過頭，看著他，問：“我這條命，你舍不得？”

和明顯挑逗的眼神對上，祁蒼也笑起來：“許阡雨，我不缺人。”

阡雨的眼神只是微微一滯，一瞬之后便又能風萬種地看著他：“我和們不一樣。”

祁蒼放開，把往外一推：“你去吧，我不會再管你。”

“為什麼？”他的態度轉變得未免太快。

“我不招惹麻煩的人。”祁蒼看著，目里都是看不懂的東西。

可知道，他是真的不打算再幫。

阡雨也不再多說，不是什麼玻璃心的小生，也不會天真地以為這個男人能不計代價地幫一個總是給他惹麻煩的人。默默地把資料藏好，用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長發，簡單扎起后拿著假發套戴上，又換了一服，看起來完全像是常出這里的風塵人。

整裝完畢之后，回頭沖他一笑，說道：“老板，下次見面再給我調一杯Vayne怎麼樣？我很想念那種味道。”

暗夜獵手，是他專為調的酒，是對那一次暗訪老鬼勇斗狼之舉的贊賞還是嘲諷，不確定。

可一想到這是他專為自己調的，就覺得心，和剛剛那個吻一樣讓心。

祁蒼研究似的上下打量著，說道：“你這樣出去被追殺的可能是小了，但恐怕別的危險更大。”

阡雨問：“怎麼了？我的偽裝也學得很好，畢竟要結合自己的特點偽裝……”

話還沒說完，就被祁蒼拉住手腕猛地拽回到他前，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緩如大提琴一般：“桫欏區可沒有這麼好看的小姐。”

還沒反駁，就見他下風披在肩頭，風很長，一直往下遮住的膝蓋。

他里面也穿著黑的服，薄薄的一層質襯衫下可以約看見流暢的線條，回想起他剛剛那麼用力地抱著自己，阡雨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祁蒼低下頭，看著的眼睛：“最后一次，下不為例。”

阡雨點點頭，被他攬住肩膀圈進懷里。

“所以我說啊，就得離你遠一點。”他有些無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祁蒼沒遇見過這麼倔的人，表面上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瀟灑，其實心里燃著一團烈火，什麼都無法阻擋獻祭的決心，即便這一團火會把燒到渣都不剩。

但是沒辦法啊，遇上了就躲不過，他大可像對別的事一樣冷眼旁觀，最后冷笑一聲就把這事翻篇了，省得為了這種腌臜事糟心，可是每次見賭命一樣工作，一見這麼莽莽撞撞地行事他就心里煩躁，許阡雨有句話還真是說對了，這條命，他舍不得。

他難得有真惦記著的東西，也算是有一點理解顧林玨為什麼急于在臨出國前閃婚。

要是有人趁他不在的時候把許阡雨的命拿走了，他才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阡雨忽然仰起臉，問他：“祁蒼，你怎麼會對這兒這麼？”

祁蒼看了一眼四周，云淡風輕地說道：“哦，故地重游。”

阡雨還想再問，只覺得他攬著肩頭的手微微用力，疼得輕哼一聲，就聽他說道：“別把你當記者那套刨問底的本事用在我上，我可不是你的暗訪對象。”

然而要是會聽他的威脅，就不是許阡雨了。

沒過一會兒，就摟著他的胳膊問道：“那你認不認識那個人？就是住在塌了一半的屋子里，個子瘦高，平時不理人的那個人。”

祁蒼冷淡地答道：“不認識，這兒的人幾乎都那樣。”

“他跟別人不一樣，他會看很多報紙，而且都是財經報紙，”阡雨說道：“可惜了，以前應該是個很有名的人，可惜被湮滅在這了。”

“你今天來找的就是他？”祁蒼忽然問道。

阡雨點點頭。

祁蒼笑了一聲：“等了這麼多年，他終于肯出來了。”

“你果然認識他，”阡雨說：“那你了解他的過去嗎？我覺得他本人的經歷寫出來都能為新聞點。”

祁蒼頓住腳步，低頭看著：“許阡雨，別人的人生經歷就是這麼被你們記者拿出來大肆宣揚博人眼球的麼？”

難得見他這麼嚴肅地質問，阡雨還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我只是想他不該被埋沒在這里，他的故事應該被別人知道，是警示也好啟發也好，總比默默無聞地腐爛在這里要強。”

“呵，”祁蒼笑了一聲，說道：“那等我死了，你也幫我寫個文章，不用登在報紙上，你給我念念就。”

阡雨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只能沉默以對。

祁蒼又問道：“小記者，他還跟你說什麼了？”

“除了跟資料有關的信息之外，他還跟我傳授了一些人生經驗，”阡雨說：“從他給我的那些資料來看，他真是個商業天才。”

仍然忍不住扼腕嘆息，卻聽祁蒼冷笑一聲：“屁的人生經驗，要真是個天才，至于把自己過這種衰樣！”

阡雨心里那點嘆人生際遇的傷差點被他破壞殆盡。

走出桫欏區，祁蒼放開，回過去看。

他的目太遙遠，阡雨看不懂他到底在看什麼，他自然也不會告訴。

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又和提供報的人是什麼關系，只知道他想讓記住的，是小酒吧里慵懶的老板，一個不怎麼多話，連表都懶得做的男人，一個一黑，行走在一團迷霧中的男人。

“回去吧，不要再來這兒，”他轉離開時說：“Vayne，回你的世界里去，在這兒你不是獵手。”

阡雨披著他的風，看著他的背影融夜當中，的手指上微涼的布料，即便晚風涼，也吹不熄心頭越燃越旺的那團火。

“祁蒼——”輕聲地喊了一聲，沒有回應。

而祁蒼走到江邊，已經有人等在那里，站在明與黑暗界，沉默地著這座城市里唯一一片死寂的角落，那片完全籠罩在深沉的黑暗中的城區。

“江致遠松口了。”祁蒼點燃一支煙，卻不湊近，任由它緩緩化灰。

顧林玨背靠在江邊的圍欄上，閑閑地看著他，問：“香煙也會讓人上癮，這是打算戒了嗎？”

祁蒼齒一笑：“戒了。”

說罷他手指一敲，煙灰掉落，煙頭的火一下子滅了。

顧林玨緩緩地勾起角一笑：“資料也出來了？”

“沒拿到資料，他跟一個記者說好了，資料給那記者。”祁蒼自嘲道：“可能我在他看來，不像是可靠的人，換你去的話可能會更好。”

顧林玨抬手示意道：“我今天兩臺開顱手，自己都忙不過來，怎麼分替你去當說客？”

“所以你還不如辭職，來開酒吧。”祁蒼笑著提議。

顧林玨搖搖頭：“酒吧太吵鬧。”

這話沒錯，顧林玨喜靜。

在祁蒼見到的富家公子里頭，顧林玨真是一朵奇葩。

生活嚴謹無趣到刻板，按時上課，定點吃飯，加班之后也不找人，唯一的放松方式就是睡覺，寧可熬夜看花開，也不肯犧牲一下相過來給他招攬顧客。

要不是顧林玨有那麼幾回反常，他這麼清心寡的日常幾乎祁蒼以為這是個上好發條的機人。

所以顧林玨現在這麼拒絕，讓祁蒼也無從反駁。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顧林玨說：“資料放在記者那也好，不過可能會有點麻煩。”

祁蒼看著波粼粼的江面，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后說道：“放心吧，我會理好。”

顧林玨側頭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今天有點反常。”

“哪里反常？”

“按照你以前的風格，那份資料應該已經拿到手了，不管用什麼方式。”顧林玨說：“你現在行事，比以前委婉很多。”

祁蒼笑著反相譏道：“你現在管事，也比以前啰嗦很多。”

兩人對視一眼，又都朗聲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