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飯，小冬去閣樓上收拾服，要說收拾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只是畢竟在這里住了十三年，多也是有的，難得回來一趟就上來看看。

窗臺上的文竹已經沒有原來那麼茂盛了，許久不通風不澆水，葉子都有一大片發黃了。書桌上和床頭柜上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想想也是，不在，自然也沒有人打掃，哪里像葉柯的房間，幾年不住都一塵不染的。

打開柜，有一紙張發霉的味道傳出，以前都不曾覺得有發霉的味道，現在兩三個月沒打開，味道還重。柜本就不大，還有三分之二的空間放著從小到大的課本。小冬拿了幾件出來，抖了抖好讓發霉的味道快些散去。

后面傳來腳步聲，一轉頭就看到了弓著子的葉柯，“你不是跟我爸在聊天嗎？怎麼上來了？”

閣樓層高并不高，葉柯本直不了，進門的時候還得彎腰，只用一眼就把的房間看遍了，低矮的樓層，簡單的裝修，昏暗的燈，的空氣。

“聊完了就上來看看你，”他難地問，“你就住這里？”氣味令人難，心里看著也難。

“是啊，呵呵，你下去等我吧，頂樓是比較悶熱的，難免有味道，你不了的。”小冬繼續疊著，初中高中都規定穿校服的，所以也沒多服，冬天就多幾件而已。

葉柯不走，憤憤地說：“這服不要了，都發霉了你聞不出來嗎？”他不是氣小冬，而是氣安世達，這是什麼父親，這是什麼家庭。

“曬一曬就好了嘛，我拿回去先洗一洗，柜子里放久了都這樣，是樟腦的味道啦。”

葉柯走前一步看著柜里，大半的柜都是書本，不發霉才怪。他拿起小冬手里的，全都丟在地上，“我說過娘家的東西不要了，你又忘了？你怎麼總是不把我的話當回事？”

小冬不解，拿自己的服而已，他有什麼好生氣的，不過，他這次生氣，怎麼聽都覺得是在為抱不平。小冬無畏地笑笑說：“葉大，你別這樣，我不要就是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會買新服，穿得漂漂亮亮的，絕不給你丟臉。”

丫頭，這不是丟不丟臉的事……葉柯嘆了口氣，手搭在的肩膀上，“走吧，我們回家了。”這種地方怎麼呆人，他是一刻都呆不下去。

牽著小冬走下樓，葉柯的臉臭到了極致，他知道豪門里有些事是非常暗的，但那都是聽說罷了，不想現在就發生在自個兒眼前。

早就聽聞安世達有一個私生，是他年輕時跟一個舞所生，他來安家選妻那天，他雖然對他們的家事漠不關心，但安家人對小冬的態度，他是有所會的，安世達本就沒有把當自己的兒看待，開口閉口都只是說安妮安雅。

他剛才上樓的時候，從傭人們竊竊私語中聽到，“看啊，安小包現在過得多風，我早就說過這孩子有出息了。”葉柯心底涼颼颼的，或許，小冬在這個家里連一個下人都不如。

小冬只不過是一個孩子，憑什麼大人犯的錯，要一個小孩子來承。

文清芳看到兩人下樓，小冬空著手，一件服都沒帶，而葉柯的臉又黑又臭，就覺到不妙了。

“小冬，你房間里一點東西都沒有過，都留著呢，呵呵，本來我讓桂嫂把你房間打掃打掃的，桂嫂真是的，一天都沒來，請假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葉柯本不想搭理，也不準小冬理，牽著的手走往大門口走。

安世達住他們，“葉柯，小冬……”

葉柯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他幽深的眸子帶著極大的不屑和憤怒，重重地說：“爸，您另想法子吧，明業集團不會花這冤枉錢，您以及您的公司，也不值得明業花這筆錢。”他撂下一句話，拉著小冬就走。

葉柯走得很快，小冬必須小跑著才能跟上，穿著小高跟，“噠噠噠”的聲音在空曠的庭院里格外的響。挽著葉柯的胳膊，不怕前面的黑暗，有葉柯護著，一點都不擔心會摔跤。

小冬回頭一看，只見父親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滄桑，他老了，兩鬢都斑白了，默默地想：爸，總有一天會我放下對安家的仇恨，只是不是現在。

回家的路上，葉柯開著車，車里安靜極了，小冬不再嘰嘰喳喳說話，取而代之的，是那憂傷的沉默。

“回家洗個澡，好好睡一覺。”睡一覺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小丫頭這一點，他很了解的。

“嗯……啊對了，葉大，明天晚上我要跟班里同學去KTV，班長說要幫我慶祝來著，我跟你打報告，你批準不？”

葉柯爽快地答應了，“好，批準，早一點回來。”

“嗯。”老男人現在越來越好說話了，真好。

——

晚上，好樂迪KTV，冷小北和一幫同學正聚在這里，在網球聯賽男子組中，他拿了冠軍，自然是要慶祝的。

“203豪華大包，你們先進去，我馬上來。”冷小北轉對服務員說，“再來兩箱啤酒，來點干果小吃，一起送來。”

門口，小冬興高采烈地走進來，手里正拿著手機在講電話，“云朵，我到了，你們在哪里？”穿著葉柯昨天送給的服，今天是主角，理應穿得漂亮點，“哦，知道了，我已經到門口了，馬上來。”

冷小北一轉，就跟迎面走來的小冬撞了個正著，他眼前一亮，“安小冬，你怎麼在這里？”

安小冬也是笑臉盈盈的，“我們班上在這里唱歌啊，冷學長，恭喜你拿了冠軍，可惜那天我剛好沒空，不然肯定會去給你加油的。”說到這個，不好意思的，那天葉柯帶回葉家探公公，怎麼好意思不去啊，不挨罵才怪。

是在校論壇上看到的，冷小北拿了冠軍，而林瑞屈居亞軍，聽說那場比賽非常的激烈。

冷小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呆呆地笑著：“沒關系，小比賽而已，你來不來都一樣，呵呵，安小冬，你今天真漂亮。”比起網球場上的活力，他更喜歡今天的打扮。

“謝謝學長，我要進去啦，同學們都在等我。”

“好，一起吧，我在203。”冷小北與并肩走著，他仿佛打了一針，振得很。

“是麼，我在202，隔壁。”

“呵呵，我們真有緣分……”

包廂里，門一關，不了鬼哭狼嚎的聲音，班長陳亞男被灌得有些醉了，平時沉默寡言的他，一醉就完全放開了，真正應征了那句話——越是表面正經的人，心越加不正經。

“安小冬，我跟你拼酒，喊輸的人要玩大冒險。”

小冬也來了興致，都是同齡人，難得這麼開心，“什麼大冒險，我喜歡講真心話。”反正平時就臉皮厚，什麼話都敢說。

旁邊的同學瞎起哄了，“大冒險好玩，誰要聽真心話啊。”

唉，也對，這年頭，真心話最不值錢了，小冬一咬牙，說：“好，就大冒險。”

桌上的啤酒一字排開，都是小瓶裝的啤酒，淡得跟清水似的，酒度很低，喝多了就是肚子脹。

“預備……開始！”

小冬和班長一起拿起啤酒瓶，仰頭就往里灌，旁邊的同學們都拍著手，吹著口哨，給他們助威吶喊。

一瓶接著一瓶，誰都不肯認輸，桌上的啤酒越來越，陳亞男滿臉通紅，腳步恍惚了干脆坐下來喝，小冬也一樣，還真把啤酒當白開水了。

結果，連著五瓶啤酒下肚，兩人都不了了，頭暈還是其次，肚子太漲了。

小冬說：“班長，這麼比法不，咱們把啤酒喝完了也分不出高低，大家還沒得喝。”

“那你說什麼辦？”

小冬一想，興地站起來，“我想到一個好點子，班長，你敢不敢打給關師太跟表白說喜歡？”

“那你自己呢？”

小冬狡猾地一笑，“我就打給全校最帥的法語老師莫以洋，我就敢跟他表白。”

同學們來了興致，一個勁地慫恿著，“好，這個點子好。”

小冬得意地看著班長，拿出手機，“班長，你看好了。”

翻出莫以洋的電話打過去，那一頭很快就接了，小冬示意大家小聲點，然后按下了免提，“喂，莫老師，我是安小冬，記得我嗎？”

莫以洋一聽就聽出來小冬是喝醉了，他猛地轉頭看著旁的葉柯，笑笑說：“安小冬啊，我當然記得，坐在中間的可生。”嘿，葉柯老婆在干嘛，小丫頭，別是什麼惡作劇吧。

葉柯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一頭霧水。

這邊的同學們憋著聲音，興得直拍大。

小冬甜甜地說：“莫老師，你好帥，我好喜歡你哦。”

“呵呵，我也很喜歡你，明天老師請你吃飯怎麼樣？”他故意說，挑釁地看著臭臉的葉柯。

“好啊，那現在就不打擾你了，再見。”一掛電話，小冬雀躍地歡呼起來，又蹦又跳，“吼吼吼，到你了，快跟關師太表白。”

其他同學都起哄著，“表白，表白，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