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千斛是跑回來的。
看到云清絮時,額上生了一層薄汗。
鼻尖微紅,眼神亦有些閃爍。
他和云清絮都知道,云清絮突然要他撇下金玉堂的事兒回來,是為的什麼。
這幾日,他一直在等那個消息。
等的日夜心焦,寢食難安。
如今,終于要有結果了嗎?
走南闖北什麼陣勢沒見過的霍千斛,此刻張拘束的,如同十歲稚,等待著夫子考問課業。
云清絮聽到了他來的腳步聲,沒有抬頭,只是輕聲問道。
“你真的會待他如己出嗎?”
“會給他全部的父嗎?”
霍千斛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他明白這句話背后的含義。
愿意讓他做孩子的父親。
幾日的輾轉反側下來,剛得知懷孕時那可笑的嫉妒和醋意,都已消失殆盡。
留下來的,只有對的擔憂和憐惜。
他想做那個站在后的人,護著和那未出世的孩子,給一個家……也給自己一個家。
“我發誓!”
霍千斛抬手,正要再次立誓,被云清絮笑著打斷。
回首看著他,笑的溫,只是眼神有些空,無法過那抹溫看的心。
“挑個好日子,我們去府立了婚契吧。”
霍千斛狂喜之后,冷靜下來,立刻打斷,“絮兒,還需要準備你我的婚事。”
“三書六聘,八抬大轎,明正娶,冠霞帔,我總要……”
“老爺。”
云清絮住了他的話,有些無奈地道:“我的份你也知道,這般敏 ,若再來一場婚禮,折騰出別的變故,到時候悔之晚矣。”
“而且,懷胎十月,再有八個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中間準備婚禮耽擱一段時間的話,到時候日子更趕,我不怕旁人說三道四,我卻怕旁人把話引到你上……”
既做了決定,云清絮也不是矯的人,便開始為霍千斛考慮。
“更何況,我如今是黑戶,要辦下許卿的戶籍來,還要費許多功夫,一來一去都是時間……”
“不如婚禮便罷了。”
“領回契書那日,我做些你喜歡的吃食,我們私底下小聚一餐,便罷了。”
“你說呢?”
霍千斛眼底閃過一抹失。
天底下的男人,若真心一個子,必然會想為彼此籌辦一場婚禮,即便不算奢華,但也要足夠溫馨。
他亦如此。
可絮兒說的也對,如今正是多事之季,京中沒一刻安生的時候,就連公主的大婚都折騰出那般靜來,他們這些生活在角落里的平頭百姓,還是要忍耐些。
可霍千斛也不愿這麼委屈了云清絮。
斟酌之后,才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
“等回閩南之后,我們按照閩南的風俗,再辦一場婚事如何?”
“我們閩南的男婚嫁,不似你們京城這般繁瑣,一堆的繁文縟節,盡是拘束。”
“我們那里的婚宴,熱鬧極了。”
“閩南多山,山川丘陵連綿不絕,每到年輕男婚之日,族中的長輩便會在傍晚選一山頭,讓觀禮的親朋好友,點燃千百個火炬,一同投正中央的火堆里。”
“眾人拾柴,火焰燒的越旺,代表婚后的生活越紅火。”
“每一個火炬,都代表著對新人的祝福。”
“篝火晚宴上,烹羊宰牛,銅鼓喧天。孩們歡歌跳舞,大人們點亮一盞又一盞的孔明燈,送 天際,新人圍著篝火,跳一夜的舞都不知道疲倦。”
“從暮到月斜,再到天際微亮……”
“每辦一場婚禮,便是一場盛宴……”
云清絮不知不覺,聽了神。
未曾料到,原來在偏遠的東南之屬,濱海之地,會有這樣與中原截然相反的婚俗。
“不用帶紅蓋頭嗎?”
“不是新嫁娘坐在婚房,等待夫君應酬完畢之后,回房沐浴更嗎?”
兩世,未曾有過婚禮,更未曾見過婚事。
對婚禮的一切認知,都來自于別人的訴說。
此刻,單純的有些茫然。
霍千斛笑容滿面,“那些都不需要。”
“新嫁娘只需要穿上自己最漂亮的紅羅,戴上最致的發冠,做好備矚目的準備便好。”
“我們黎族,子的地位并不低。”
“甚至有些家族,是跟著母親的姓氏。”
“等到了閩南,我還可以帶你出海,帶你撈蚌,帶你打獵……”
那樣的人生,是云清絮從來沒有想過的。
怔愣許久,方才找回自己的思緒。
手指下意識地落在小腹上,著腹中的孩子,出一個然的笑。
太遙遠。
那樣的生活太好,太不真切了。
以后再說吧。
如今要做的事,是拼盡全力將這個孩子生出來,這一世,要讓自己的孩子……健康平安的長大。
……
又同霍千斛聊了許多閩南的趣事后,天已黑了。
如意捧著做好的飯食端過來,凈了手,笑著為云清絮布菜,“掌柜的,你們可千萬不要丟下奴婢,奴婢也要跟你們一塊去閩南!”
云清絮咬了一口那用梅子腌過的菜丸子,承諾道:“你放心吧,便是沖著你做飯的手藝,我與老爺也不會撇下你的。”
如意聞言,臉上閃過傲與得意之,雙手叉腰,耍活寶逗云清絮開心。
“那是!奴婢命帶天廚星,這廚藝的本事是天生的!”
云清絮掩輕笑。
又吃了一塊丸子后,想到前幾日上林從鶴之事,手中的勺子放回碗里,用帕子抿了抿角,向霍千斛。
“倒忘了問你了,你說你同那個鶴林在醫館有些集,你們之間發生了何事?”
這幾日,一直在思考霍千斛給出的承諾,猶猶豫豫做不下決定,也沒空思考林從鶴那邊的事。
如今有了決斷,心里清凈下來,便也有力詢問起此事了。
霍千斛沒什麼好瞞的,將那日在醫館里發生的一切告知了云清絮。
云清絮聽罷,面上閃過一抹恍然。
家妻……
林從鶴說的,應該是綠蕪吧?
畢竟長春侯府被抄家滅族前,他旁唯一的侍妾,便是那位綠蕪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