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晏只好帶去樓上的房間，一路上整個人都掛在他胳膊上，暈乎得使不上勁，還不要他抱。

好不容易把人連扯帶哄地塞進被子里，遲晏松了口氣，坐在床邊好整以暇地看著往被子里拱。

越拱越下，最后把腦袋都埋了進去。

半分鐘都沒頭。

“不憋麼？”

遲晏盯著被子里那個淺淺的起伏，挑了挑眉。彎下腰幫把被子往下掖了掖，只出一張臉和鋪了滿枕的黑發。

孩的雙頰因為醉意而酡紅，角卻一直翹著，不知道做了什麼好夢。

烏黑的發鋪在腦后，如綢緞般展開，把一張臉襯得更加小。

他原本只是覺得這樣子好玩的。

逞能，其實又很菜，喝了這麼點就醉這樣，也不知道之前跟同學聚會都是怎麼過來的。

可看了半晌后，這好笑的緒漸漸變了味。

房間里莫名的熱意升騰起來，室溫無人察覺地攀升。

遲晏輕輕咳了一下，移開眼，支在枕邊的手迅速離。

然后頭也不回地出了門，頗有點落荒而逃的味道。

“……”

他帶上房門，背靠著門框閉著眼站了一會兒，才扯了扯領子荒誕地笑了聲。

再這樣下去，還真要變禽了。

他緩了片刻，收起緒往樓下走，坐著翻了會兒書。

又想到剛剛顧嘉年的豪言壯志，他靜默片刻，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

手指在“沈教授”那一行上頓了片刻后，繼續往下翻，轉而給鄭齊越打了個電話。

那邊好半天才接起來，鄭齊越揶揄道：“大作家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什麼時候哥幾個再一起吃頓飯啊？”

遲晏打擊他：“吃飯也可以。上次我請的，下次該到你了吧？”

他這一年都在晝山，和三個室友聚餐了幾次。

不過他們仨都保研晝大了，鄭齊越今年還轉博了，忙得團團轉，不是總有空閑。

鄭齊越唉聲嘆氣：“要我請不是不可以，不過像你上次帶我們去的那種人均上千的日料可沒戲啊，頂多校門口幾家大排檔里挑一個。讀博這點工資還真傷不起。”

“嗯，我是那麼挑的人麼？”

“是。”

“……”

遲晏不跟他繼續貧，語氣認真了些：“問你件事兒，現在沈教授組里還招本科生麼？”

其他的不談，沈晉的學能力和對學生的用心程度在晝大中文系是首屈一指的。

既然小孩兒以后想做學，一定是越早越好的，本科期間如果有不錯的論文和研究果，研究生和博士的門檻都會降低。

而跟一個好導師，意味著功了一半。

鄭齊越愣了一下：“招啊，我手底下還帶了幾個大二的小孩兒呢，怎麼了？”

遲晏想了一會兒，斟酌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去年跟我們一起吃飯的那個孩兒，你記得嗎？今年報了晝大中文系，以后想搞學，幫哥們照看下唄。”

鄭齊越回憶了一下：“就是那個你親戚家的小孩對吧？我去，小姑娘出息啊，說考就考上了？咱們學校中文系的分數，可是一年比一年高了。”

“那是，我家小孩是很有出息。”

遲晏勾了勾角，與有榮焉地順著他說。

鄭齊越答應道：“行，這麼可的小師妹，我幫你照看肯定沒問題。不過沈老頭那邊我可不敢打包票，他什麼招人標準你又不是不清楚，完全看個人喜好。遲晏，你要真想讓進組，還是讓自己找老頭商——”

他話還沒說完，被電話那頭另一個嚴肅的聲音打斷。

“跟我商量什麼？”

“沈老……”鄭齊越驚得咬了咬舌頭，“師？您怎麼來我辦公室？”

片刻后，鄭齊越的手機被人拿過。

闊別幾年的蒼老的聲音從聽筒里清晰地傳過來：“遲晏？”

遲晏握著手機的手指驀地收。

上一次聽到這個聲音，已經是兩年半之前了。

老頭摔保溫杯、讓他滾蛋的那次。

遲晏不由自主地坐直，緩慢地吐出一口氣。

而后抬手摁了摁眉心，恭謹道：“沈教授，是我。”

電話那頭靜了一會兒。

然后響起老人微的氣聲和推門而出的腳步聲。

沈晉走到走廊里，找了個沒人的地方。

電話那頭是他昔日最滿意的學生。

“聽說你堵了我好幾次都沒堵到人，怎麼，改策略了？想找鄭齊越的門路？”

遲晏聞言，額角突突地跳起來。

指節用力到發白。

他終于慢慢地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次……不是序言的事。”

“那是什麼？”

遲晏不想跟他撒謊，便斟酌說道：“我……”

他本能地警醒了半秒，沒有說顧嘉年和他的關系：“認識的一個小孩，今年考上了中文系，想請您關照一——”

可他話音未落。

曾經被他當作父親來敬重、帶他門的恩師，聲音刻薄地打斷了他。

“你最好別說這個學生的名字，我擔心我會對他有偏見。”

遲晏的后半句話艱難地啞住。

屋子里，過窗戶傾灑而的，在一年之后，再一次久違地刺眼到，令人難以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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