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一年前最后一次見面，是那樣難堪的不歡而散。

然而下一秒，那難得的不自然就被另外一種緒打破。

顧彬出門，推了推眼鏡，語氣嚴肅地問：“考得怎麼樣，這次有把握嗎？我和你媽這一整年都在關注你的績，聽說你模考考了九中第一，高考應該不會像去年一樣失誤吧？我們可丟不起第二次人。”

顧嘉年正彎著腰換拖鞋，聽到他的話手僵了一下，忽然拉直了角。

這一年里，就連十班的同學都發現變化很大。

頭發長了許多，發型從十年來的齊耳短發變了黑長直；穿風格變了，人也因為一整年的刻苦讀書瘦了七八斤。

本來就瘦，這會兒瘦得簡直相，前幾天宋旻雯吐槽現在瘦得像個鬼。

還是只黑眼圈很大的鬼。

并不期待顧彬能察覺到這些，卻也沒想到，對著一年未見的兒說的第一句話，依舊是關于績，依舊是打。

可能是父母威嚴持續了太多年，已經轉換不過來了，就連說到“九中第一”的時候都是邦邦的語氣。

顧嘉年垂下眼盯著客廳冷白的地磚。

他也完全沒有提去年人禮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挨的那一掌。

好在顧嘉年從來沒有期盼過他們會為此跟道歉。

這麼多年以來，他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做錯過。

不論是曾經的言語發泄、謾罵，還是每一次罰、撕毀掉的書，又或是去年高考之后說要帶著一起從十八樓跳下去。

他們永遠是對的，永遠是為好，永遠有理由。

甚至去年之前，連自己都覺得，鬧得家宅不寧、不懂事的那個人是。

顧嘉年慢慢換好拖鞋，拎起書包站起來。

原本在回來的路上都想好了，就像從前每一次挨罵過后那樣，把那個掌從生活里揭過去，重新做個和悅的好兒。

可現在突然就不想了。

“丟人？想要面子，自己去掙，我這里可沒有你們的面子。”

顧嘉年平靜地說完這句曾經從來都不會說的話，繃著張臉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里，“砰”的一聲關上門，躺在了床上。

許久后，聽到那串腳步聲沉沉地靠近房門。

顧彬在門前停留了一會兒，終究是下了怒火沒有敲門，轉了個彎離開了。

玄關的門再次被關上。

顧嘉年閉上眼睛，扯過枕頭蓋在臉上，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心里某塊地方輕輕地陷落下去，鼻子有一點堵。

沒辦法否認，自己還是有點失。

不過好在只有一點點。

考前幾天不幸中招了流，這兩天冒初愈加上用腦過度，此刻大腦昏昏沉沉的，疲憊又力不從心。

好在高考只有兩天。

顧嘉年閉著眼睛躺了好一會兒，手按了按太，然后從書包里拿出方才從宿管要回來的手機，連上充電線。

幾分鐘后，手機終于開了機。

點開一年沒登錄的微信。

數不清的未讀信息蹦出來，大多都是群里的消息。

顧嘉年隨便點進霖高的班級群。

群里很熱鬧，這些大學生們熱衷于在高中群里分自己的日常。

其中有一個崔黎，是他們班曾經的全班第一。

這位尖子生正在抱怨期末考試力太大，以及晝山夏天太熱、蚊蟲又多。

同學們都在或多或地吹捧著他。

“晝大的蚊子要是愿意吸我的，再多我都去。”

“就是就是，崔神凡爾賽了啊，大學霸怎麼可能擔心區區期末考。”

顧嘉年遲緩地想了想，去年似乎在群里看過，崔黎最后去了晝大。

往上翻了一會兒，都是諸如此類的對話。

霖高那個班里一直是這樣的氛圍，唯分數論。做同樣一件事，績好的永遠人追捧，績差的就會被冷嘲熱諷。

從這點來看，九中的氛圍好多了，競爭力沒那麼大，人心也正常些。

退出群，越過其他一些討論組和公眾號發來的信息，往下翻。

手指驀地停在和遲晏的對話框上。

他們的對話還停留在一年前。

【平安到學校了嗎？】

【嗯，到了，放心。】

只不過，還有幾條是在手機上之后才收到的。

去年九月三號。

【這兩天適應得怎麼樣？住得還習慣嗎？】

九月四號。

【手機被沒收了？】

最后一條是九月五號。

【行吧，你好好學習，九個月后見。】

顧嘉年慢慢地坐起來，靠在床頭。

自從那次在北霖的見面之后，已經有整整半年沒有見過他，雖然每個月都有信件往來。

心里那些七八糟的緒暫時被擱置到一邊，高考完的真實再一次席卷而來。

考完了，能直接和他聯系了，也有時間去見他。

顧嘉年點開輸框，卻又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或許是習慣了信件往來之間漫長的等待，如今面對一秒鐘就能將信息傳達給對方的通訊方式，突然不知道該從何開頭。

反反復復輸，又刪除了幾次，依舊沒個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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