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蹊蹺。
蘇皎被他深邃又似笑非笑的眸子看得越發心虛,下意識了袖子。
“殿下?謝宴?”
“嗯。”
他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蘇皎長舒一口氣。
扶著謝宴下了臺階,路過蘇惟時,他語氣有不悅。
“連這樣攙扶的雜事殿下也要讓皎皎做?”
謝宴腳步不停。
“夫妻之間,何須分這樣明白?”
*
一行人了屋子,蘇惟的臉始終含著霜意,而蘇皎因為生怕謝宴再提去書房的事,便百般纏在他邊轉移話題,好將這件事掩過去。
“這屋里再堆個爐子,殿下的病才好沒幾天。”
“你們兩個去把窗子關上,別讓外面的寒風吹進來了。”
“殿下不?蘇家有年前新進的雪茶,我讓人泡了來。”
“瞧這出去一會,殿下外衫上都沾了寒。”
男人坐在那始終垂著眸不語,挨在謝宴側,喋喋不休地落下一大堆話。
蘇父顯然樂見其,蘇惟臉更冷了。
“皎皎。”
“好。”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謝宴示意蘇皎端起茶,就著的手飲了兩口。
蘇惟驀然起。
“兒子尚有事,先行告退。”
衫清寒地卷起一陣冷風,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只留下他們三人也沒甚可多說的,蘇皎將謝宴送回了院子。
“殿下好好歇一歇,我去去就回。”
“去哪?”
謝宴看著袖中不明顯的一片凸起,不聲地落下一句。
抓著的手始終沒松。
這是舍不得走?
從第一回院中勸他不殺人到現在,蘇皎落定了一些心中的猜測。
五年前的謝宴吃不吃
。
雖然許多時候不甚說話,但只要甜言語幾句,還是能輕易哄一哄的。
垂下頭,了被他握住的指尖。
“你前幾天傷,剛好如今回來,我讓人熬了藥補一補。”
畢竟回了宮便沒這樣的方便。
謝宴眼神似乎微,蘇皎笑瞇瞇道。
“估計熬好了,我去瞧瞧,你在這等我。”
謝宴松了手。
蘇皎轉頭回了自己的閨房,臉上笑意全消。
在那書房探到了一個暗格,可打開之后,里面卻只有幾張空白又凌的紙。
蘇皎從袖中出那些紙,仔仔細細地看了,又過了水也沒見上面顯出什麼字。
如此重要的暗格卻只放了幾張紙,可想而知是不可能的。
那就是已經有人提前將這些東西換掉了。
亦或者……是沒有找對地方。
蘇皎眼神變了又變,可書房的機會只有一次,若是再去,再被謝宴撞見,那可就不能輕易蒙混了。
他畢竟是皇子,若這會真進去被他翻找到了蘇父的什麼東西,他們整個蘇家便能立時問斬。
蘇皎了眉心,心知今天的慌張多半是引起了謝宴的注意。
但好在是五年前的他,還是好糊弄一些的。
就是會麻煩了點。
蘇皎將紙張收好往外,轉頭去了廚房。
“熬一碗藥膳還得半個時辰呢。”
廚娘為難地道。
這怎麼?
可是跟謝宴說過了,馬上就回去的。
蘇皎掃了一圈。
“有熬別的補湯嗎?”
“夫人素來是不喝這些的,老爺和公子更是,所以奴婢們并未準備。”
言罷,廚娘看著蘇皎霎時灰敗下來的臉,小心翼翼開口。
“做是指定來不及了,如果小姐一定要的話,咱們蘇府對面卻是有個酒樓。”
*
一刻鐘后,蘇皎端著熱氣騰騰的黨參烏湯邁進門檻。
“我盯著熬了兩個時辰的,本來是途中出來見一見殿下,但沒想到你不在屋,出去找的時候又耽誤了時間,這會才讓他們端來。
快嘗嘗。”
湯匙被蘇皎送到邊,謝宴垂下頭。
一口喂過去,眼見他喝下也沒再提慌張出現在書房的事,蘇皎心中松了口氣。
面上還忍不住抱怨。
“熬這湯的時間可長了,在那等了一個多時辰,莫說腰疼,連手都因為頻頻掀瓷蓋被燒著了。”
說著故意出方才在外面被吹紅了的手指,謝宴瞥了一眼,眉心微。
“真是燒的?”
蘇皎眨眨眼。
“真的呀,我這麼擔心殿下,殿下有什麼不信的?”
擔心?
一個前腳還說放心不下他轉頭就能推開他奔向蘇惟的人,這會說擔心他?
謝宴角掀起幾分譏誚,卻也沒拆穿,就著的手又喝了一口。
“那便辛苦皇子妃了。”
他垂下頭,白皙的手順著廣袖輕輕攏起的手,幾不可見地挲了一下。
驟然溫和的話讓蘇皎不自然地別開眼,連忙從他手中出來。眼見他再未提書房的事,蘇皎總算安心,借口送湯碗出來,轉頭進了自己的院子。
雖然蘇母如今并無心絞痛的癥狀,可下一回出宮還不知是什麼時候,前世后來學了個藥方,今日出宮正好將藥制出來有備無患。
看著門邊的影消失,謝宴臉上的笑已盡數斂了干凈,他垂下頭,看著方才攏過袖時指尖落下的熒,眼中閃過深究。
他今日午后去蘇父書房,找到了當時長翊說的暗格,在里面卻只發現了幾張空白的紙。
最上面的一張還灑著細碎的明,若被他拿走便極容易被發現。
謝宴何等聰明,幾乎立時便猜到此人已將東西調換了,此人還在書房安了許多刁鉆的機關。
謝宴將機關一一除了,唯獨留下了那幾張已沒什麼用的白紙。
可前腳他剛出了書房,便到了慌張的蘇皎。
瞧著方向,也是才從書房出來的。
而且……他還在上發現了明。
一個才從蘇家出嫁了不到半個月的人,在省親的時候為什麼會慌張地去父親的書房,還那般害怕被他知道?
為何知道那里有暗格,又為何從那暗格里走那些紙?
蘇父的叛變是在五年后突然發生的,在出事之前,便是連他自己也對此毫不知。
那五年前的蘇皎會知道嗎?
謝宴垂下頭,一點點挲著手中的明。
難得出宮來一趟,蘇皎賴著多待了一個時辰,直到暮四合,門外來了人喊,蘇皎才起。
站在門口,對蘇母依依不舍地叮囑。
“外面天冷,您別總站在外面,早些回去。
平日無事多讓大夫去請請平安脈,兒在您邊,您自個兒得多注意,有什麼不舒服的便早早跟哥哥說。”
拉著蘇母的手,猶豫片刻,從袖中遞出去一個瓷瓶。
“這是什麼?”
“娘親冬日總咳嗽,一些潤的藥罷了。”
蘇皎含糊地說了兩句,又叮囑。
“您放在邊吃。”
蘇母打開瓶蓋瞧了一眼,那濃郁的藥香霎時便順著飄了過來。
一墻之隔,才走到門邊的謝宴驀然止住腳步。
悉的清香時隔三年再次飄來,他起初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可側目順著窗欞看過去,昏黃燈盞下,蘇母手中拿著的藥瓶又真實是抵賴不得的。
看清楚瓶子的剎那,袖中的手攥在一起,謝宴只覺一抹荒謬和訝然如驚濤拍浪般席上了心頭。
那藥香他記的甚為悉,絕非什麼治咳嗽的藥。
前世他登基之后的第二年,在皇宮為蘇皎辟了一院子,又命院首教進醫,蘇皎一直為娘當年驟然死于心絞痛而耿耿于懷,在此事上便格外上心。
昭寧二年冬月宴席罷,他在花園涼亭醒酒,驟然被迎面笑著的人撞了個滿懷。
手中也是抓著這樣的一個瓶子,似乎也是喝了酒,臉上紅撲撲的帶著笑,仰面抱著他淚流滿面又笑。
“我有辦法了。
娘,我有辦法救您活著了。”
時隔多年,他依舊記得那晚的淚和笑,與那飄在鼻息間,久久未散的藥香。
與別的藥都不一樣。
謝宴如同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夜風也吹不穿他此時心中的驚駭,加之今日書房明一事,一個幾乎從來沒有想過的可能在心中猛然翻涌出來,使得他心跳如雷,嚨都干。
三年后的才學會的藥……
如果……
那會不會是……
“娘,我走了。”
蘇皎還無知無覺地正要邁出門檻,謝宴剎那往后退開半步,正好在拐角。
“皎皎。”
蘇惟急匆匆從院外趕來,一干凈的白染上風塵和寒霜,目在看到的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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