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應好一會,秦沈才勉強看清屋子里的陳設,家單一簡單,正面對著幾個人的是櫥柜,碗規規整整放在里面,屋子正中央的位置是吃飯的桌椅,再往右是張用于小憩的竹榻,上面擱放著個針線籃子和未補繡完的服,與大多數農家家里推滿各種農和臘、糧食不同,放眼去堆積滿了木箱子。
自打進屋鼻尖淡而濃厚的墨香味揮之不去,想必,那箱子里裝的便可能是書了。
順著箱子堆放的位置,秦沈注意到位于角落還另放著張桌子,筆簾上掛大大小小的筆,邊側是硯臺,許是不久前主人使用過它,硯池里還積著些未干的墨水,最顯眼的便是桌子上兩沓壘得高高的紙,過油燈昏暗的線,約還能看見上面的批注,無一不引人噩夢。
再猜不出來那是什麼,秦沈就是傻子。
他不聲移開目,果然,作業這個東西跟他八字不合。
進了屋,竇江雙眼清明起來,發現原來自己后跟了四個人,其中一個面生的,個子高挑模樣俊朗,雖說著簡陋布,但難敵一養尊優的貴氣。
相貌倒是合顧家小子的口味。
他想起最近村里鬧得沸沸揚揚的秦貴人,再看看顧忱,憶起傳到自己耳朵邊的風言風語,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忱忱啊。”
顧忱一個激靈,每次師母這麼他準沒好事,他提防地后退一小步,恭敬問道,“師母有事?”
“如今長這麼大了。”竇江像個普通白發老人,碎念回憶過去,“想當年你只有這麼點大,活潑可人...”
這話聽得顧水辰角一,心想活潑可人?當初拿皮條子擱十戶街坊追著忱忱打,里還罵人兔崽子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于強也是一臉難以言喻。
顧忱雖然不知道師母要整什麼幺蛾子,只能見招拆招道,“是,小子頑劣了。”
“可止頑劣,簡直頑固不化!”竇江冷哼,像是找到發泄口似的,“屢次逃堂不改不說,還帶著這兩皮小子糊弄我先生,每每被責罵抄書就上我家來折騰苗子,我和相公不與你們計較便罷了,誰知你們連顧三嬸子的豬都不肯放過,驚得那母豬接連幾年都不產崽子....還有一次,稍不留神你們,你們就敢膽大包天躲藏在人新房窺,要不是顧四發現得早...你說說你們...”
他句句責備像是揭人短,可話頭里卻是滿滿笑意,糗事也盡是撿有趣的說,讓顧忱愧難當的同時取悅到了秦沈。
“咦,怎還有個人?”竇江翻開記賬的本子,半闔眼睛,好似才發現顧忱還跟著個材高大的男人一樣。
“從未在村中見過此人啊...”他皺眉,喃喃道,低頭翻了半天賬本,才恍然道,“瞧我這記,忘記拿筆了...”
自言自語說著他準備起去拿,還沒等顧忱,秦沈速度卻比他更快,在竇江話音剛落時,已經連帶著硯臺一并拿了過來,竇江著面前的筆,眼底閃過不可察覺的笑意。
他一手奪過筆,不耐煩揮手道,“去去去,還未到你,出去等著。”
秦沈失笑,“那小子我筆是要對了。”
竇江語塞,怒眼瞪秦沈,“投機取巧在老頭子我這可行不通!!”
“小子不做取巧之事,若真想做,我便不會等到這時了。”
竇江悶哼一聲,語氣微緩,“會研磨嗎?”
“略懂。”
秦沈轉去拿放置筆簾后的水盂和墨錠,按著記憶書法老師說的,先拿勺取小半勺水硯臺里,將墨錠垂直,手上端沿著硯堂畫圓圈研磨。
秦沈一邊做一邊小心打量這位被顧忱尊稱師母的老人臉,發現沒什麼異常后,才在心里松口氣,其實他也不確定怎麼弄來著,想當年這門書法選修課他是逃了個干凈,只有第一節課點名和最后一節考試去過,就連考試那天老師看到他還以為是他走錯了。
兩人就這麼一個人無聲研磨,一個無聲翻賬本,氣氛沉寂,弄得其他三個人目目相覷。
顧水辰朝顧忱眉弄眼,怎麼?秦沈見過師母嗎?
顧忱搖頭,應當是沒瞧見過。
于強瞧瞧,扭過臉,一頭霧水,那現下是個什麼況?
顧忱想了想剛才兩人的對話,遞眼,可能是師母錯認秦沈,誤以為他是想門的?
顧水辰細想也覺對,師母沒見過秦沈,又跟著他后頭,認錯也不是不可能,當即,朝兩人方向努了努,不然你去解釋清楚?
“師母...”顧忱看了眼正在認真研磨的秦沈,有些為難,“秦沈他是與我一道來的。”
聽罷,秦沈低低笑出聲來,還是媳婦兒護我。
再看竇江,差點沒跳起來指著顧忱鼻子謾罵,你個兔崽子真當我老頭子瞎不是,還看不出來人是跟你一起來的?!我這還沒下馬威發作呢!你倒好,先開口幫了人,這不是讓我難下嗎?!!
秦沈一笑,顧忱立馬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頓時躁紅張臉,站在那不尷不尬手腳不知道怎麼放才好。
原來師母在幫他...嗎?
竇江回頭狠狠剜了眼秦沈,轉臉對顧水辰和于強兩人道,“要多苗?!”
顧水辰也知道自己好心辦錯事了,在脖子躲在于強后不說話,擋在他前的于強掩飾地咳了聲,在竇江再次發怒前忙不迭說了自家要多的育苗。
收完顧忱和于強的銀子,記帳后,竇江吩咐三人去他家哪畝田取好苗子,然后就像是趕瘟疫一樣的揮散三人,催促他們趕滾。
見狀秦沈連忙停下磨得發酸的手,將墨錠放置在墨床上,墨口朝墨床邊出來。
“怎的,想去如廁?”竇江掃了眼墨錠,怪氣道,“做事只做一半,雖不是投機取巧也不可取!磨墨如此,人亦如此。”
“一心磨墨,研得自然快。”秦沈指了指硯臺,“竇老,硯臺里的墨水夠您足以應對外邊的人,多了,便費了墨。”
竇江低頭一看,才發覺不知何時硯池里儲了不墨水,不濃不淡,恰到好。
秦沈站到顧忱邊,著人,“我們一道來的,自然是也要一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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