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一下便是五天，待天好不容易犯了晴，秦沈以為就要著手準備育苗的事，可以把人拐到鎮上去，不僅開始忙活他的計劃，還可以和人約約會，拉拉小手，促進促進。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育苗的活兒并不是在自家從種子萌芽起，而是從村里一家老先生家那買育苗過來，然后拿回家培兩天就要拿去秧，這樣一來耕田就顯得湊，約會什麼就不要想了。

沒等他郁悶，顧忱接著向他解釋，說他家田，育苗的事兒需多出來的水稻田提前在一個多月前種下去才行，現在育苗趕不上晚稻收獲時節，況且勻出田來育苗并不吃好，倒不如拿來種糧食，賺的銀子多，村里也有人在二次下秧時騰塊田育苗，那老先生家里沒個壯丁，所以每到秧時候都會提前培上苗，供給村里人，以此賺些收以不至于浪費田地。

他還說，要是秦沈想看育苗，可以等到來年春種，不過他育苗的本事淺顯，苗長勢不好就是了。

說白了就是顧忱不會育苗，想要稻谷后期長得好麥粒多，買育苗是必須的事。

像是印證他的說法，兩人走到半路就看到不同行的人，證明了上門買育苗的不止顧忱一家，等兩人到，在小屋空地眼一瞧，烏一片，好家伙顧家村的大多數村民都過來了，自然其中有顧水辰和于強兩人。

“忱忱，這邊！”

擱著老遠顧水辰就看見兩個人了，實在是秦沈個子有些鶴立群，除開顧大強那個怪咖，多數漢子個子都長七、八尺左右，有像秦沈長九尺，杵在人堆里冒頭突兀的，搭上他周散發的氣質與周圍長年累月被農活積的人格格不，氣宇軒昂，引得邊的人頻頻側目。

他邊的顧忱更是自帶隔離空層，被人小心避開，顧水辰真是想不注意到他倆都難。

“竇老說先從村西那邊先來。”

顧忱點頭，這倒是師母的風格，“先生那呢？”

“嘿嘿，先生竇老取我們的。”顧水辰臉上堆滿得意，“我就知先生最疼我們。”

顧忱笑笑，著從屋里姍姍來遲的老翁，臉上是歲月沖刷的皺痕，卻不難看出年輕時的清麗，背脊不因年邁而背佝，雖說是滿頭銀發，但依舊神采奕奕，炯炯有神，舉手投足間給人清幽沁人心脾的，不想起那凌霜而開的梅，清雅傲然。

那便是兩人里所說的竇老，他原名竇江，本不是村里人，也不是自愿來到顧家村的，更準確來說他是牙子拐販過來的‘媳婦’，因面容清秀星運不錯，還是氣運乃男子，所以當時人牙子給他的報價是二十五兩銀子，讓村里不了心思的漢子轉就走，要知普通下聘迎親只需八兩銀子，二十五兩可謂是漫天要價，且不說拿不拿得出這二十五兩銀子，就算拿得出，又有誰會用二十五兩銀子娶一位不知被轉手幾道的‘媳婦’？更何況還是個無法傳宗接代的。

在所有人看人牙子笑話的時候，偏偏出現了個冤大頭，顧維楨，當時考上舉人的他在見到竇江第一眼后，輾轉街坊鄰居，西拼東湊的是真給他湊出二十五兩銀子娶了這位天價‘媳婦’，還因此事斷送進京趕考之路，只能留在四角方天的村里，做了教書先生。

要知道以他的才智學識，考個進士當完全不問題，真是撿了芝麻丟了水瓜，所有人明里暗里說他傻，可顧維楨自己卻不以為然，反而樂在其中，與這位天價‘媳婦’舉案投眉，伉儷深。

良人難覓，知音難尋，顧維楨并不覺得自己丟了二十五兩銀子和大好前景是虧了，反而覺得賺。

村里上過學堂的都是他的學生，見面都要喊一聲老師，其他人也是得尊稱一聲先生的。而顧忱、顧水辰、于強三個人也不會例外，都是他的學生，不過是最難帶最磨人的一屆。

于強天生不是提筆甩墨的料，來學堂打瞌睡純粹是因為顧水辰，顧水辰呢，仗著有顧忱和于強護著，小啄米，隔三差五往肚子里裝點墨水，只有個顧忱還稍稍讓顧維楨點頭滿意，一度曾想重點培養，中個秀才舉人榮耀還鄉。

顧忱聰明好學不錯，可他鬼點子實在太多，常常被慫恿逃課就不言多說了，還變著法給顧水辰和于強兩人作弊，氣得顧維楨怒下一次次把三人罵趕出了講堂，只要被趕出來，三人先是乖乖站門口當小柱子。

過一會見顧維楨沒關注他們，歡天喜地去玩了，在玩飽玩累后，三個不省心的就瞪著個水汪汪大眼睛，著扁的肚子可憐蹲在顧維楨家門口，圖蹭飯，每次顧維楨開門見著免不得一頓罵，最后還是會心放三個人進來，然后三人趴在飯桌上說了好些討好話，加上有竇江幫忙打馬虎眼，事才每每作罷。

后來，顧忱家里強行要他退學，下田干活去了，顧水辰和于強雖還上課堂，但是沒有顧忱出主意，兩人哪里斗得過顧維楨那個老狐貍，之后沒多久也跟著退了學。

顧忱心里敬重顧維楨，只是他家里的事鬧心，加上他星象的事不想平白招惹給老師，雖然會時不時撿空去看看先生兩人，但也只是稍稍拜訪便會離去，再后來顧水辰和于強了親，秦沈穿越來到顧家村...

“師母。”

竇江瞇合眼睛，半晌才辨認出面前的人，“顧小子啊，你們跟我來吧。”

早些年他的眼睛染了一種奇怪的病，強底下眼睛看不清東西，反而在黝黑昏暗的晚上識人最清，平日里白天出門他都會在眼睛上裹一層黑布，只不過今日在家，不便也無需裹布。

四人跟在他后進了屋，屋里昏暗，的窗子沒進一，桌上只有盞小油燈，燈芯得極低，小火苗在上面彈，好似隨時都會被風吹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