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六坤沒有深究我沉默的涵義,清了清,艱地說他想說的。
“素菁,我與南城家雖早無掛葛,但我終究是南城乾正的親生骨,是南城后輩的六哥。現下全族被屠,封門村九姓十八氏被殺的被殺失蹤的失蹤,我必定肩負起善后尋仇的責任。如此狀況下,或許不該跟你提及時分。但留你一個孩獨自生活無法放心,你不如跟我……住一起吧?”
呃,若這話是跟真的丌素菁所說,的確合理,我猜本尊準會點頭。
可惜我只是一個急著想破鬼障回到原地的“冒牌貨”,真是辜負了南城六坤的這番心意。
“六哥,這事以后再提,我們先來想想怎麼找到九傾吧。”只能這樣回他。
可能察覺我的敷衍,南城六坤只能掐了話頭。
車又長久地陷令人窒息的沉默。
遙見遠顯現街道樓宇,讓我既激又惶恐。突然發現下了這輛車后該怎麼辦,可真的是我在這個百年前的世界里要面對的最大問題。
口袋里只有兩枚銅子了,估計都不夠吃一頓飯吧?仔細想想,跟他住一起又能怎麼樣。
他是九傾的六哥,而我柳妙是九傾在百年后的朋友,與與理都算是半個親人,做到心里有數即可。
“你若愿意,我們可以兄弟相稱,住在一起其實也無妨。”似有靈犀,南城六坤給我找了個臺階下。
行近下山口,行駛越來越慢,前面街道上凌無比,馬車和行人混走一通。
這個百年前的世界真是無法讓人期待啊!
我抱布包點了點頭,又想應該對他微笑,于是扯一下角:“好……謝謝,六哥。”
他見我終于有所反應,就點了點頭:“先去吃飯吧,回頭說說你的事,分開太久了,我們還是需要互相了解一下。”
“你、你相信我沒有死?”我問得實在糾結。
“如果我不信,怎麼敢把你帶回家?帶個鬼回家并不浪漫。”他被我逗笑,“再說了,如果徐宇青也不相信,他昨天見到你就會把你拖出村去給警衛。我和他都沒有疑神疑鬼的好。”
這番話讓我忐忑的小心臟落地為安。但基于眼下的困境,不得不瞞他一些事實,譬如我這個來自封門村的“丌素菁”,跟他想要收留的并非同一個。
“不過,素菁……你最好不要對我有所瞞,這樣對你我都沒好。”南城六坤說得心平氣和,但意思聽著不怎麼太平。
我驀然心驚,抿。
老爺車終于挪出擁堵雜的鬧市,走走停停穿梭在陌生的風景里。路側商家林立招牌琳瑯,各式怪模怪樣的民國服裝看得我一臉懵。
初秋暑氣還盛,行人袂飄飄香氣宜人,多麼有趣的百年前。
我趴在車窗口,近乎貪婪地沉浸在這種目不暇接中,幾乎要忘記自己昨夜還流連尸魂洪濤中難以自拔。
時近下午一點,南城六坤才將我送到他的住,二室一廳的英式小公寓。他還讓樓下看門的阿姨幫我去買點吃的送上來,然后順手取了只牛餅又匆匆驅車趕去警局。
“這里有收音機和唱片機,還有一些書擺在茶幾下面。要洗澡可以去我臥房里面的浴室,有熱水可以用的。”他臨走丟下這幾句話。
但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他沒有給我鑰匙,不過就算給我也不敢隨便離開這屋。
憑我一點可憐的歷史知識也知道1917年正世,國外到打仗,軍閥割據國不國。我還是乖乖窩在這里,把穿越至此所遇到的事翻出來琢磨清楚比較好。
據所用所穿和公寓的裝修程度,南城六坤的生活水平在世里也絕對是高質量的,可能不比他在南城大宅里的差。
在屋晃了幾圈后,我局促地端坐在地毯上,不敢擅任何品。坐到實在困了就將長條藤椅上的服書籍等雜堆齊,整出一塊能棲的空地。
剛想躺下,卻聞見一強烈的水污腐臭在鼻下涌,它來自我一臟兮兮的衫。突然有些明白南城六坤臨行前為什麼要特意提到“洗澡”。
六哥真是謙謙君子……
我僵立在原地不敢再坐下,怕了那張漂亮的藤椅。最后只能下定決心去推開主臥房門,找到柜旁邊那間吊著花灑的小浴室。蹲在溫熱潔凈的水流之下,差點忍不住抱頭痛哭。
為火燒般腫痛的腳板底,為認識一天的徐宇青,也為一焦骨的南城十檀……為太多倒了霉的遭遇。
不過我還是沒哭出來,因為想到南城九傾。
好奇他到底有沒有走出那個鬼障,或者被困在哪種樣子的鬼障里?
如果說每個人看到的鬼障都不相同,會遇到的況可能也和我一樣,被困在某個時空里需破解了謎團才能出來?
總覺得這事有點怪。
照我不斷地被送回過去的尿,南城九傾會被困在哪里,他被殺的那天?
又或者鬼類不會被困,就像陳爺那樣?更可能被困的只有兩魂缺失的人類,譬如我。因為怒馬看到的鬼障的風景與我完全不同,這一堆人類里好像只有我墜下了山崖。
琢磨來琢磨去,在小浴室里洗刷了兩個多小時,我才慢吞吞地踱進客廳。
廳里鈴聲大作,終于在一堆書下面翻出一只看上去古怪的轉盤式電話機。
天哪,南城六坤這個土豪居然在1917年就用上了電話機,不愧是洋墨水里泡大的六哥啊!
“喂……喂!”我默默地拜了一下后,舉起了沉重得像是純銅制的話筒。
里面先傳來一段疑似電話局轉接的機械聲音,我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是舊時代電話的通話程序,等了好幾秒那頭終于傳來另外一個聲音。
“啊,居然還懂得接電話啊,素菁。”完全失真的笑聲,但聽著就是個男的。
“我還想你會不會自己走了呢。”
應該是南城六坤,他顯然正在嘈雜的環境里,周圍各種人聲涌震耳鼓。
“洗澡時沒聽見電話聲,”我莫名有些,吸了一下鼻子,“六哥,有事嗎?”
“剛才在警衛隊聽到一個消息,他們盤點了尸,的確沒有發現如同九弟的尸。也就是說你說得對,九弟的確還沒有被找到。”南城六坤顯得有些激。
我卻無法激,這會兒的南城六坤可能還抱著他九弟未死的希。
但我知道他是真的死了,百年后還差錯地變本姑娘的備胎鬼男友呢。
“六哥,你要不打聽一下除了南城十檀和徐宇青,警察最近有沒有找到其他的尸。”我平靜地建議。
南城六坤答應了。
掛斷電話后,我馬上頭疼,在這個什麼都不方便的時代,不能用電腦和手機上網搜新聞,出門可能連最普通的公車都坐不到。也就是說在這個時代,我想迅速查到南城九傾的尸去了哪里,可能要比在百年后的廢村還要難上數百倍。
這一刻似有郁憂在滾涌,我幾乎要克制不住心里的絕。
如果……破解不了這個鬼障,是不是真的要一輩子被困在這個世之中,頂著丌素菁的臉跟南城六坤過一輩子,從而改變了以后所有的前因后果?
之后,出于眾所周知的蝴蝶效應,百年后甚至不可能再出現一個柳妙與南城九傾相遇。
我想得不寒而栗。
“你是誰?”一個清脆的聲當頭炸響,將我從魔怔中震回些神智。
抬頭去,門口站著一位俏麗的卷發人,正極其驚訝地瞪著我,眼里有抹顯而易見的敵意。
“我是……”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真有些難倒我。
“盧常呢?他干嘛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好幾天,當專家還是特務呢?!”旗袍顯然是個急子,一連串問題噼哩啪啦地轟過來。
甩掉腳上的漂亮黑皮鞋,踩在地毯上,在距我一丈遠時卻警覺地停了步。
我想沉默以對又覺不好,顯然是南城六坤悉甚至是親的人。
“還有你,問你呢,你是誰?”又連續地追問。
“我……我是他朋友的兒,”我艱難地編著謊話,極力想讓它變得可信些,“到六哥……呃,到盧叔叔這里找幾本。他回警局去了,晚上會回來。”
滿臉狐疑地瞅了我一會兒又四下張,臉終于有所和。想是看到我擱在茶幾上的書本和堆在包旁的臟服。
又盯向我上的男式襯衫,里明顯地哼了一聲。
原來的衫已臭不可聞,只能從六坤的堆里隨便拿了幾件用于遮。就算再是懵懂,我也知道這樣很容易被人誤會,只是單男人家里會突然闖進一個時髦的異,而且看起來跟屋主關系匪淺。
我知道在這個時代里,十六七歲的娃都可以當媽了,絕對屬于“年人”的范疇。
“阿姨……”只得極力小自己能被誤會的條件,“我有些難只是暫時住在這里,盧叔叔答應過的。”
被我得有些不高興,但神終究放松下來。
“姐姐。”坐到沙發上,捻起一塊擺在茶幾上的糕點吃,又問,“上學了嗎?哪家學堂的?”
“沒有上學,但識一些字。”我溫地回,慢慢地站到遠欣賞。
就以時代審來說,這是個極其漂亮的人,致時尚渾充滿鮮的活力,還有著富家小姐特有的矜持和蠻勁兒。
看起來就像黑白電影里的人。
在很久以前就向往自己能有舊上海明星的優雅范,但我知道1917年的中國還沒出產什麼像樣的電影。
既然不可能是明星,那必定是一位典型的富家名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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