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三月二十三, 煙和潤，風絮紛紛。

辰正剛過，蘿州城城西位置, 天穹之上緩緩出現一道霞, 霞呈圓拱形，襯出一道長寬百米的巨門，兩門邊積蓄著翻湧的雲霧，雲霧之中危峰兀立，如犬齒錯, 時時現。

這一景象引發了所有人的關注，城中無數道窗推開, 天幕上各種氣息晦盤踞。不止修士，發生這等異象, 尋常百姓也仰頭細, 驚呼，嘆為觀止, 議論紛紛。

但凡有些常識的修士, 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自打靈蘊出現後就大肆傳揚的推測被證實——天的境真的現世了。

而且看樣子, 比以往任何一個規模都要更大。

蘿州的珍寶閣迎來了自開業以來最為狂熱的一波采購，裏面的傷藥，丹丸, 保命逃生的靈不到一個上午就被掃幹淨，林十鳶在蘿州逗留已久，才拿到帝嗣的份牌, 和巫山初步建立了聯系，心滿意足準備離開, 又被這突如其來的境絆在原地。

思來想去，給溫禾安發了條消息，說想談談境的事，那邊給了一個時間和地址。

天上的靜，溫禾安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出去看了看，大概知到了“門”現在的狀態，現在只是初步顯現，要等到深夜，“門”才會大開。

沒再管，靈戒裏的東西應付個境是綽綽有餘，月流和暮雀等人按照的要求，把能用得到的東西都準備出來，分門別類地歸整出來。溫禾安則在和趙巍聯系。

兩人都不是什麽拖沓的格，決定下來的事立馬就著手做了，那日談過之後，趙巍連夜點了信得過的親兵，辦好了相關的份與手續，喬裝商隊行進瑯州，在這期間，一直和溫禾安商討敲定其中細節。

連要說怎樣的話，演怎樣的戲，甚至該用什麽樣的語氣都推敲過了，確定沒問題後，雙雙安了心。畢竟誰也不知道路上會發生怎樣的事，能不能及時聯絡得上，有些況先通過總會覺得踏實一點。

林十鳶循著溫禾安給的地址找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月流和，見面了互相頷首示意，道：“當家請進，郎正等你呢。”

溫禾安在書房裏，沒買侍從，手下人都是實打實做事的，因此端茶倒水這樣的事沒人做，都是自己手。

林十鳶進書房門，擡擡眼，正在倒茶，而後將茶盞推到跟前，說：“前段時日就該見一面的，總是因為各種事耽擱。的事，多虧了當家一直留心。”

林十鳶擺手，也沒打算久坐，珍寶閣現在還忙著呢：“二主一直幫我周旋，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溫禾安抿了口茶水潤嗓子，含笑看向。

見狀，林十鳶不由也莞爾，索攤開了說：“既然過去的合作如此愉快，不知二主有沒有興趣再與珍寶閣做個易。”

“你說。”

果然是境的事，一但有錢可賺，林十鳶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是這樣，每逢境開啓，珍寶閣都會選人帶隊，挑出兩三組人進去，采集天材地寶，獲取一些小傳承中的刀，劍，弩等。只是以往都是在外圍游，很多高級傳承，真正靈氣濃郁的地方危險還是太大，尤其是這種大境，我們也不敢冒險。”

“二主若是進去，肯定不會在外圍逗留。我想的是，能否帶著珍寶閣的隊伍進深試一試。”說：“這次在境深得到的東西，你我各一半。”

溫禾安在收到消息時就大概能猜到是這麽一件事。

自打離開天都出來，靈戒裏的錢是用一分一分，自己用是綽綽有餘，但架不住邊人越來越多，靈石流水一樣往外掏，按照現在這不敷出的狀態，再來個不知道務況如何的瑯州，用不了多久就要囊中。

先沒應，而是問：“珍寶閣的九境不進去？”

“進。 ”林十鳶搖搖頭，道：“但我邊那兩個，我打算只讓他們帶隊在外圍走，你可能不懂，對珍寶閣來說，每一位九境都來之不易，不能出現半點閃失，他們兩個原本也不是戰鬥很強的類型。”

“這次蘿州什麽狀況你也知道，九州厲害的角來了不說五，至也有三，真到那個時候，圈不得被你們打個天翻地覆？”

溫禾安沉了會，提前說清楚：“可以。但我這次進境深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會長時間待在隊伍中，你們可以跟著月流。不刻意惹事的話，自保沒有問題。”

林十鳶眼睛亮了亮，心領神會：“你要對溫流手？”

溫禾安嗯了聲，看向林十鳶：“還有徐家的事，還要麻煩你幫我多留點心。”

“你放心。”林十鳶給了一個安心的眼神，道：“那我回去整頓收拾，到時候在‘門’口彙合。”

溫禾安朝點頭，道好。

等林十鳶出門，拿起了自己的四方鏡，找到了淩枝。這位來無影去無蹤的家家主從三天前給發消息說要過來，一直到現在境將要開啓了也沒音訊。

發了條消息過去：【你到哪了。境今晚要開了。】

淩枝答得很快，先發了個頭頂冒火的小人過來，隨後說：【原本昨夜就到，路上出了狀況，撈了肅竹一把。我估計能趕在境開之前到，要是不行，你就先進去，到時候我直接找你。】

溫禾安給回了個好字。

放下四方鏡，拿起了手邊謄抄了詳細介紹的紙張，這兩天，除了那幾件事，在這幾張紙上也下了不功夫。書案上隨可見都是寫了滿面，或是半面的推測分析。

推測得不太功，是因為目前發生的事，好像跟上面的哪一條，都不是很能對得上。

因為能做到普通法做不到的事，越是高深的，就越是講究，不是胡坑殺一通人就行，有時候要求之嚴苛殘忍，簡直聞所未聞。除此之外，也講因果。

知道百年前瑯州死了不老人，知道西陵瞿家死了年輕人，可上的記載，記的不是這些，而是類似“可止癲躁，同源可舒淤堵。”這樣的話。

聽著不像。

像藥方。

是指異調和，害者是同，同源是指脈相連，害者均為同宗同族之人。至于這中間如何作，巫山沒給，是怕流傳出去禍害蒼生。溫禾安按照這個思路推測，老人是暮，年輕人是朝，結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朝暮之氣對應著什麽，而且，外島上可是老皆有，這該如何解釋？

推來推去，還是要捉住穆勒，找到冊本，才能近一步撥開迷霧，窺見真相。

幾頁紙結尾是一句語焉不詳的話：生機可續生機。

溫禾安了眉心，拿出四方鏡問羅青山最後這句是什麽意思。

自打知道兩家如此大費周章擺弄，布局百年，思來想去，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延壽。且不可能是為九境延壽。

是哪家的聖者出問題了？

腦海中一搜尋，發現聖者歲數都很大，有好幾個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更有甚者，是從前跟在帝主邊做過事的，活了千餘年了。

不知不覺，已是月上中天，城中人流如織。

李逾帶著巫久不請自來。

境將開，各家現在都忙著，不比溫禾安這邊如此清閑，巫山現在就忙得團團轉，李逾作為寒山門的門主，也才出來，這次來是要問問接下來是幹脆他們兩個要幹大事的人組隊一起，還是先各管各的，等要出手時再彙合。

他們的聯系記錄還停留在兩天前。

李逾回去後思來想去覺得不對，給連發好幾條消息問究竟靠不靠譜。

溫禾安本沒帶回的。

呵。

前腳阿兄，後腳目的達，立馬來了個大變臉。

誰知他話還沒出口呢，就見溫禾安推開窗子，面朝城中連綿不絕的燈火，下微一擡，現出一點尖細的弧度，通上下一如既往的從容靜好。面朝他時，長發拂，不疾不徐：“已經很久沒有人會連發七條消息質疑我的計劃了。”

“相比于我。其實我更擔心。”

李逾瞇著眼，悉這種說話的調調，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

“你現在和小時候不一樣，不會臨陣逃了是吧。”

溫禾安慢吞吞地說：“畢竟，我對你當年哭著求我去捅蜂窩，結果蜂窩掉下來，你作飛快，連我和蜂一同關在門外這件事，還記憶猶新的。”

聞言，巫久倏的看向邊的李逾，滿臉震驚，臉上神介于“你小時候居然不就哭，還求人”，“并且讓妹妹有事沖在前面，還不靠譜這樣”這兩者之間。

李逾臉難看至極，腦子裏一時什麽事都忘了，想問什麽也忘了，連著冷笑了兩聲，轉就走。

巫久跟著他穿過長廊和花圃，沒想到平時吊兒郎當要上天的李逾還有這樣的過往，數度言又止，狐貍眼要笑不笑的，跟嘲諷人一樣。李逾最終站在院門口的一棵歪脖子棗樹下，摁著眉心，被那一句心窩的話氣得腦袋發懵：“究竟是誰說脾氣好的？長沒長眼睛？”

這個問題，就跟小時候他很多次納悶，想究竟為什麽每個人都說溫禾安聽話，乖，懂事有異曲同工之妙。

巫久這就不太樂意了：“你怎麽還惱怒罵人呢。”

李逾面無表出門，想讓他閉，話沒出口，眼神卻是一凝。

巫久跟著看過去，發現一道空間漩渦開在了側不遠，大門口前。

一道影自裂隙中踏出來，如圭如璋，神清骨秀，松雪之氣在他腳步落定後無聲蔓延，清冽，冷然，已然有所克制，卻仍帶有不可輕忽的迫。

巫久幾乎是被本能驅使著站直了。

李逾戴著面，此時皺著眉，審視地看向陸嶼然。他看不上任何高高在上，玩弄凡塵的世家之人，對這位帝嗣，也是不喜多過欣賞。

兩道目甫一對視，步伐都是微頓。

陸嶼然略掃李逾一眼，視線挪開，落在巫久那對招人的狐貍眼上，眸在此時微有沉意，但也只一瞬間。他步院，視線中只剩片飄的袖，袖邊上織的金線在黑夜中閃著細碎的澤。

巫久被那一眼鎮得頭皮一麻，背脊上騰出涼意，好半晌，他遲疑地用手撓了撓後頸，問李逾：“我沒看錯吧？陸嶼然啊？”

李逾意味不明地嗯了聲。

巫久又啊了一聲，緩緩說：“那這大概就是，正室的氣場吧，真夠強的。”

“算了。”他放棄得也很快，無聲比個口型：“我還是等他們解契吧。”

李逾瞥了他一眼，看穿了這人只有口頭本事，外強中幹的實質，在原地沉思了會，說：“寒山門這次你來帶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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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陸嶼然的氣息，溫禾安從書房裏走出來。

夜風如水，幾盞燈火搖搖晃晃浮懸于張開的樹冠上，書房外有張石桌，周邊擺著三座小石凳，春日一來，庭院四面都漫開在綠意中，枝葉蔓蔓。

看到陸嶼然，有點驚訝，轉而擡頭看看西邊，那越來越強的靈蘊，幾步朝他走過去，問：“你怎麽來了？”

“我看酒樓那邊，連羅青山都忙起來了。”

“來看一眼。”陸嶼然瞥向院門外，似隨口一問：“就是他？”

溫禾安瞳仁輕定住，點了點頭。

好在“外室”這一茬在陸嶼然這裏算是過去了，流銀月與燈盞澄黃的暈下，今日裝扮得利索幹淨，長發跟月流似的束起高馬尾，以玉冠銀釵固定，穿了件連及腳踝的黑，冰清玉粹，英姿颯爽。

一眼，便知準備幹些什麽。

陸嶼然問：“這次境，不跟巫山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