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溫禾安遲疑了下, 道:“不是握手,我折了他的腕骨。”
想到這,有點擔心:“江無雙帶人過去了, 今日王庭陣勢不小, 溫流也會得到消息,會不會影響到這邊?”
“今日之後,我找地方搬出去吧。”看向陸嶼然,神尤為認真:“巫山知道了,也能松一口氣, 不會太為難你和商淮。”
陸嶼然烏黑的睫半懸半落,凝在原地。
果然。
他頓了半晌, 指尖抵了抵嚨,好像還沒徹底從閉室中緩過來:“現在整個蘿州, 找不出沒住人的地方。”
“林十鳶應該有辦法, 我讓幫我留意一下。”
陸嶼然輕輕嗯了聲,沒再說什麽, 垂眼道:“你想好了就行。”
他更沒興致說話了。
溫禾安左邊灼燒疼痛越來越難以忍, 疼得發,心裏輕嘶了聲, 很想手去抓,隔了一會,換了只腳撐在地面上, 又生出種不顧一切要將臉埋進外面半尺高雪地裏的沖。
越來越難忍了。
溫禾安慢慢垂下頭,借由發遮掩自己可能有瞬間不控制的神態,沒過一會, 扭頭朝門外看了一眼。
宿澄還沒來,外面小孩的事也沒問清楚。
現在走, 太反常了,別人倒沒什麽,怕引起陸嶼然的注意。
溫禾安手指安安靜靜蜷在掌心中,偶爾忍不住一,餘掃向羅青山時,覺得眼熱又棘手。明明燒的是臉頰,卻覺得額頭也跟著滾熱,盯著腳尖冒出些渾渾噩噩不著調的念頭。從前千難萬難都想著見巫山巫醫一面,為此連天天圍著陸嶼然轉的蠢辦法都想了,結果愣是兩年都沒見到一面。現在是見到了,還漸漸悉起來,但依舊沒用,羅青山說沒聽說過數毒病發的案例,也沒辦法將妖化的癥狀開誠布公擺出來。
這種永遠被同一個問題困在死胡同找不到出路的覺太糟糕了。
溫禾安不想在這種越想越暴躁的事上糾纏,定了定神,幹脆強迫自己思量接下來的計劃。也就是這時候,院門口傳來靜,有人大步穿過大門走了進來,其中還夾雜著似有似無的哽聲。
商淮和羅青山同時擡眼朝外面看,溫禾安僵了會,直到宿澄邁步進來,才擡起臉看過去。
宿澄是扛著小姑娘進來的,進來就將人放下了,而後如釋重負地嘆氣,炸開的頭皮這才恢複下來。
他真的最怕和孩子打道。
溫禾安和羅青山同時認出了那個聞央的小孩,上的烏蘇毒已經解了,臉不再死白一片,但樣子比當初在外島上還要狼狽。辮子散了,鞋也丟了,這麽冷的天赤腳在雪地上跑,腳指頭磨爛了又被凍僵,烏青烏青,臉上眼淚形了白的霜狀痕。
小心翼翼繃著手裏的線,像懷揣著救命的寶貝,朦朧淚眼轉,在屋裏掃了掃,徑直跑向溫禾安。
屋子裏響起一聲抑制不住的孩泣聲:“阿姐。”
溫禾安蹲下,下意識接住,臉頰被小孩淚水糊了滿臉,拍了拍的後背,溫聲問:“怎麽了?”
聞央本就不好,憋著一口氣撐到現在,見到要找的人後跟被走骨頭似的下去,一頓一頓泣著道:“阿姐,你能不能去救救我阿兄,還有村裏的阿叔阿嬸——”
哭到最後,都在抖。
溫禾安在混沌中尋得一清明,先應了聲好,又道:“別急,我們都在,你慢慢說。村裏發生什麽事了?”
說完,擡頭,和陸嶼然,商淮兩人挨個對視,都能看出些彼此眼中的詫異。外島這個地方,他們并未涉多深,當初意識到“山神們”可能要在裏面搗鼓些不好的東西,他們就先一步手將那些裝神弄鬼的人都拿下了。
按理說,王庭發現計劃敗後,會徹底放棄這個據點,以免被再次伏擊。
那裏難道又出什麽事了?
聞央抹幹眼淚,知道現在再怕也不能耽誤事,包著眼淚,吸著鼻子,哪怕已經竭力說得清楚,仍顯得斷斷續續:“村裏從昨日夜裏開始下、下暴雨,進村跟大家采買藥材的商隊都被地嚇走了,我們……我們沒事做,就都在家裏休息。”
“阿兄自那天送阿姐回來後一直心神不寧,他、他冒雨在山裏跑了好多趟,回來後和我們說……說他覺得會發生不好的事。今天傍晚,阿兄搬了好多東西出來,還有阿姐之前塞給我們的三塊銀子,說聯系了牛車在外面等,要出去避一段時間,等天氣晴了再回來。”
說到這,眼睛睜大了,不自覺用袖子去磨得要破皮的眼皮:“我們才到山道邊,還沒能出來,就聽村裏發出很大一聲打雷的聲音。”凍兩蘿蔔的手在溫禾安跟前比劃,磕磕絆絆描述那個場景。
天塌地陷,拔地搖山,聲勢比之過去浩大不止百倍。
這一次,村民們滿心依賴信任的松靈果并沒有發揮作用,房屋在山崩中全線崩塌,天上下的雨不像是雨,而像銀的流的線,泛著詭異的流。
聞梁帶著弟弟妹妹們拔就跑,然而人鉚足了勁也就兩條,如何在這般災禍下比速度,他們被重重摔到在地,眼見山道就在眼前,而山村快沉深淵,聞梁當機立斷,發出一力量,將離得最近的聞央夾起來,推進山道,同時解下自己手指上無形的線,不由分說綁到妹妹的手指上,聲音嘶啞:“走!外面有車,上車,跟著線走!”
聞央嚇懵了,轉去看村莊,只看見了滿天的雨,下不盡的銀雨,哪裏還有兄長的影。
跟著線跑,跑到這裏等了很久,拽著線不知所措,後來溫禾安伏擊江召,到線的指引,又朝王庭的方向跑。
直到這時候,才見到了溫禾安。
商淮皺眉:“地?”
“不會是真的地。”溫禾安深深吸了口氣,指尖也有點抖,只好攏進袖子裏藏起來,“能瞬間淹沒百座山脈,我們這邊不會沒有一點影響。”
緩緩吐出口氣,眼前閃過聞梁亮閃閃的眼睛還有那日抓著掃帚撲進來滅火的花嬸,輕聲下了決定:“我去看看吧。”
陸嶼然不置可否,以指為刃,在門前開了道空間裂隙,對商淮道:“讓幕一等著,我們半個時辰不回,讓他直接帶著天縱隊過去。”
商淮也是這個想法,這小姑娘確實是面孔,但保不齊被村裏什麽人做了手腳,要將他們騙去外島。
這種時節,小心為上最好。
聞央扭著要一起去,溫禾安半蹲著和對視,輕聲拒絕後跟講道理:“那邊太危險了,地時的樣子你也看見了。”
“我讓人帶你去臉,換裳,你若是睡不著就坐在這裏,等我們回來。我回來後,第一時間和你說那邊的況,好不好?”
兩人離得很近,聞央能看到溫禾安漂亮眼睛裏的紅。
點點頭,噙著淚安靜下來。
溫禾安起,走到陸嶼然跟前,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各自有數。
從蘿州到外島用空間裂隙大概需要一刻鐘,這一刻鐘裏,溫禾安努力集中思緒想外島上發生的事,左臉的灼燒一刻不歇,的變得尤其幹,說話前,不由得抿了下,聲音略低:“是原本撤出去的那些人回來了?”
商淮不知從哪裏出柄劍,取代了四方鏡在掌心裏掂來掂去,聞言出那種滿街攆老鼠的晦氣表,道:“但是他們回來有什麽用?人都死絕了,他們不但不警醒著趕跑,反而要殺村民洩憤?我有點搞不懂他們腦子在想什麽。”
陸嶼然提醒他:“只是地,也不一定就是殺了。”
“還有。”他停了一會,語調偏淡,不急不緩:“說不定他們本意就在那些村民呢。”
溫禾安被陸嶼然那句話勾得擡起了頭,低聲問,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問自己:“如果意在那些村民——那是準備做什麽呢。”
商淮不由嘀咕:“大費周折要那些村民?他們能做什麽?總不能是拉去做苦力……這得不償失吧?”
除非心理扭曲有問題,不然修士也不會拿凡人出氣,浪費時間又得不了好。
“看看就知道了。”陸嶼然恰好一低眸,視線落在溫禾安臉上。他知道這是張假皮,它本輕薄如蟬翼,有五的廓,但是明的,在上,出的是本的。
他看了一會,發現頻頻,多久沒喝水了一樣,上翹起了點皮,左腳和右腳過一會就換姿勢,臉唰白,左邊臉頰有一塊地方卻是潤紅的,眼睛裏暈著一點意,看上去狀態一塌糊塗。
這種模樣,一般是傷了。
“溫禾安。”
他想到什麽,不太確定,危險地掀了掀眼:“江無雙帶著王庭長老對你出手了?”
溫禾安搖頭,再好的演技也有點撐不住了,撓著自己掌心,勉強朝他笑一下:“沒有。我想事,有點出神。”
從前也是。
對著他,這張,吐不出兩句真話。
不樂意說,陸嶼然也不多問,他們這樣的,哪個不是懷揣著滿,他自己不朝外袒,自然也懶得去窺伺別人。
隔了一會,陸嶼然垂著眼,開口:“ 之前給你的靈玉裏有療傷靈。”
“你自己看著來。”
商淮著下想嘖一聲,才出個音呢,就見他冷然了過來,眼仁漆黑,威無聲流轉,清傲孑然,高不可攀,但這無聲警告的樣子,真就,怎麽看怎麽都有點惱怒的意味。
他真是做夢都沒想到,陸嶼然居然也有這種時候。
商淮看得嘖嘖稱嘆。
溫禾安低低地嗯了一聲,又不自覺了下,覺自己就是個渾散發著熱氣的火球,已經熊熊燒了起來,皮都要一塊塊綻開。思緒混沌中,一瞬間又生出種和幾個時辰前陸嶼然為解封印時過的念頭。
陸嶼然對是不是,特別一點。
……比商淮他們好像要好一點。
但這念頭轉眼就被打散了。
原因無他,三年前,他們相的模式就是這樣。
陸嶼然對外人正眼不給一個,傲得不行,從不半點和熱鬧沾邊的活,私下裏褪去帝嗣的名號,倒是經常口不對心,有時候還生氣,但他同樣很細致。
即便前一刻還冷著臉擺著譜,掃掃你的臉,覺得不對,也會皺著眉問你怎麽回事,然後丟過來一瓶即便是放在天都本家也千金難求的巫醫。
還記得有一次,犯了頭疼,天天夜裏都不得安生,想著反正睡不著,索半夜爬起來理公事。
一連兩三天,第四天披起的時候,陸嶼然煩不勝煩地睜開眼睛,著手腕,瞳很清,帶點明顯的惱意:“你又上哪去?還睡不睡了。”
溫禾安半坐在他懷裏,微一嘆息,手碾了碾太,坦誠道:“我頭疼。”
陸嶼然湊近看了看無辜的眼睛和不太好的臉,清醒了,又有點不開心:“幾天了?”
“好幾天。”
溫禾安爬起來,朝他道:“可能是上次境裏不小心撞的,沒事。你睡吧,我去外面,不吵你。”
“你怎麽不說?”
陸嶼然皺眉,跟著起,隨手披了件外衫,直接往外走,聲音著還未完全清醒的啞意:“……誰還睡得著。”
沒過多久,他取來了巫醫珍藏釀就的百花水,放在溫禾安的案桌上。
溫禾安那時候就有點不太確定,覺得自己在帝嗣心裏是不是也算有點特別。
誰知兩日後。
陸嶼然跟提了結束道關系,他盯著,與對視,一字一句道,現在就可以回天都了。
自那之後,溫禾安再也不敢相信自己在這方面的不靠譜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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