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8
吃完飯把小虎和團團護送回家後,柳箏轉回屋,冷笑道:“律法不給好人公道,把好人到犯法了,卻要給那些壞東西所謂的公道。這都憑什麽?”
王初翠也忿忿不平:“那姑娘真是了一輩子的罪,好好一個人被他們一家磋磨什麽樣了?不是打就是罵,還要賣皮賣養著,是個人見了也要替道一句委屈的。”
柳箏拉了拉宋硯的袖子:“你有什麽法子幫幫?”
“若要走正道,那確實沒一點辦法了。但既然有些人可以枉顧律法把不該放出來的人放出來,那我們也同樣可以這樣做。天不予公道,我們給。”
“我也這麽想的!沒道理說齊花間那種人可以被放出來逍遙法外,葉錦卻要被死!”
宋硯安地握了握的手:“此事就給我吧,我會讓人把救出來,送到一安全的地方。若願意,去蓮山莊也可以。那裏雖被章鶴探知到了,但我并不會放過章鶴,至在很長一段時間那裏都會比任何地方要安全,你若想見,以後也方便。”
柳箏聽了他的話便安心了。王初翠也高興起來,嘆道:“果真手裏就得握著點什麽,不然只能幹等著被欺負。世道如此,讓人一點辦法都沒得想。”
幾日後出征的將士們都班師回朝了,宋硯依旨進宮賞。這幾個月間朝中黨爭更加激烈,章鶴和劉炳鬥得如火如荼,馬志才和徐亦也不遑多讓,聽說就是些雜七雜八的小事若被他們上了也要爭上一爭。
陛下病重,多日不曾面,事務一切由太子承辦。朝會散後,宋硯剛要走出奉天殿,徐亦在側後方道:“宋世子請留步,太子殿下有請。”
宋硯隨他去了偏殿書房,太子齊澤正查閱奏章,簡單寒暄後便命徐亦屏退了其他宮人,只餘三人談。
“阿墨倒會躲清閑,聽說你早早便回了京,一直到今天傳了詔,才舍得進宮一趟。是沉在溫鄉裏不願出來了?”
齊澤話帶揶揄,并無惡意,宋硯溫和回道:“有人想加害臣的心上人,臣當然不能坐視不理。了驚,我當然也要多加安。”
“哈哈,也不知太傅那般素來古板無趣的人是生了個怎樣的兒,竟我們阿墨癡這樣。”
宋硯斂了眸中笑意:“殿下都知道了?”
“嗯。你如今與章太傅之間的關系,孤也清楚。你如何想?”
“臣時便與殿下同案學,殿下對臣的脾應當再了解不過。”宋硯語調依然平和,眸中卻漾出了幾分冷意,“我不能容他。他如今也定然容不下我了。”
“他素來心狠手辣,從前便教導我們要斬草除。孤敬他,但孤也容不下他,待劉炳馬志才一倒,孤便要取他的命。你不願留他太久,孤更不願。”
他正當銳意迸發的年紀,章鶴主意太大,縱有許多主張確實對民生有利,齊澤也斷不能容忍待他登基之後還要他人掣肘。
“那殿下今日詔臣來此,是已有對策了嗎?”
“自然。”齊澤招手讓他與徐亦在自己面前落坐,低聲說了計劃。
幾炷香後,徐亦掀簾送宋硯出宮。出了奉天門,同行在千步廊上,徐亦忽然淡聲問:“世子先前派人去查咱家的人,回去後都怎麽說的?”
宋硯腳步微滯,意外的同時又覺得這結果該在意料之中才對。徐亦的能力非同一般,手下更掌管著龐大的東廠,往他頭上查,被發現是遲早的事。
但他不準他如此直白地說出來是為何意。
徐亦笑了笑:“如今世子爺與咱家同為殿下辦事,往後多年需要互相扶持照顧的時候只會更多,咱家相信世子爺并非為了針對咱家才派了人來。”
宋硯的視線落在他的左手上:“他們說,廠督這只手的虎口曾有一顆痣?”
徐亦擡了手看:“記不清了。”
宋硯沉默了,又走了幾步,徐徐開口道:“我家箏箏有個小舅舅,時與家人離散,至今未能尋回。說他左手虎口有一粒芝麻大小的紅痣。”
徐亦點頭:“我知道。”
宋硯停步:“你知道?”
徐亦含笑跟著停了腳步:“世子爺既派人查了咱家,咱家當然也得查查緣故。令妻家中那點事,咱家想查并不難查。不然世子爺以為為何章鶴那般遲才尋到你的蓮山莊,又那般巧你能剛好趕到?”
宋硯了然,拱手一揖:“原來是廠督在暗中相助,多謝。”
“舉手之勞。”徐亦止了他的作,“今日幫世子爺,便是幫明日的我。”
“廠督方才說你知道,是知道了自己的世?那你……”
徐亦默然搖頭:“咱家從未去查過自己的世,往後也不會再去查。十多歲前的事,咱家早忘了,也不願再記起。你娘子是個心善的姑娘,外祖母也是個心善的老人家。記得今冬大雪,咱家去建義診鋪子,們還遞了我一雙塞了厚棉絮的手套。針腳得很,套上很暖和。”
他著自己的手,繼續緩步往前走,聲音輕輕的:“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不必再惦念斯人。你回去好好勸勸們。”
宋硯看著他被日拖長的影子,千步廊長得像一眼不到頭。宮道寂寂,春日碧藍的天空上也萬裏無雲。
宋硯跟著他往前走:“姥姥近日又做起豆腐腦了,每日早晨都會賣,熱騰騰的,很好吃。廠督得空了去嘗嘗吧。”
徐亦聲音更輕:“好。”
剛送宋硯離開,底下小太監來報:“廠督,二殿下傳話要您帶了城西的趙記餅過去,還有在雲樓訂的幾件春衫,要您一并領了送去。”
徐亦笑道:“好,咱家記下了。”
到了公主府,徐亦獨自捧了領回來的衫,提著餅食盒進了院,又進了主屋。齊青穎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床沿玩皮影小人。見他來了,說已把要的東西都拿來了,齊青穎并不往他兩手看,只看著他的臉,懶懶道:“過來,替本殿下穿鞋。”
徐亦擱下東西,在面前彎蹲下,輕握著的足踝,拿著羅仔細套上。齊青穎丟開皮影小人,擡手上他的發冠:“你現在常在兄長跟前忙,倒顧不得來我這了。廠督百忙中為我買這買那,不會誤了廠督的正事吧?”
“殿下的事,不論大小,都是正事。奴婢但憑殿下吩咐。”
齊青穎垂視著他:“你前段日子在查什麽呢?可查出結果來了?深宮寂寞,比你位低的宦都提拔了不親族。將來你是要隨兄長為大周江山辦差的,雖說你早年失了記憶,但只要你想,總能找得到,你得有能依靠的人來用……”
“殿下要趕奴婢走嗎?”
齊青穎止了話音,半晌道:“我沒有。”
徐亦為套了羅,又輕地為穿上繡鞋,擡眸對笑道:“奴婢在宮中這麽些年,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殿下。從今往後,也只想依靠殿下一個人。所謂親族……真該親近的人,奴婢不想再讓們傷心了。不若當什麽事都沒有,就這樣互不相擾地過著,已經很好了。”
齊青穎默然不語。
春末天將要轉熱的時節,宮中突傳噩耗,聖上驚悸過後呼吸艱難,竟在當夜駕崩。一夕之間京中素縞,哀雲遍布。
宋硯匆匆進宮,臨行前攥了攥柳箏的手。
謹殿外,馬志才領著林妃與四皇子伏跪在殿門前,殿門卻被徐亦的人把持了。奉天殿中,劉炳與章鶴還在爭執不下。宋硯候在一旁,必要時予以配合。
沖突一瞬即發,馬志才和劉炳裏應外合,想借清君側的由頭沖殺進去,奪了傳位詔書換為矯詔,卻被徐亦的人圍下。兩方打得不可開,章鶴亦領了齊澤事先安排的人將劉炳一黨按住,不過半個時辰,事就有了最終結果。
馬志才當場斃命,林妃與四皇子在中驚過度,一個得了失心瘋,一個被誤傷斷了右臂,都被齊澤安置到了西六宮將養。劉炳一黨多年來夥同馬志才作惡多端,此次更生出了謀逆之心,當誅九族,不日將于大理寺進行三司會審。
章鶴看向與自己完配合的宋硯,頷首笑了笑,便領著齊澤給的人大步流星往謹殿而去了。宋硯在後跟著,章鶴一見已被收拾得只餘幾點殘的宮道,不由角上揚,和殿門旁的徐亦寒暄起來。
徐亦微笑道:“先帝駕崩,新帝尚未登基,閣沒了首輔,往後得指章大人安排章程了。章大人,殿下已候您多時,您請。”
章鶴恭敬隨他推門進去,才行兩步,忽覺如芒在背。他愕然擡頭,卻見齊澤領著黑一片林軍在前候著。章鶴冷汗直下,但迅速找回了理智,跪下道:“臣叩見殿下。”
齊澤在暗,負手在背好整以暇:“章太傅做事一向讓孤放心。”
“都是臣的分之事,能為殿下解憂,是臣之幸。”
齊澤了下手指,慢條斯理道:“大事既,孤就剩一件憂心之事了,想必章大人會全與我吧?”
章鶴覺出他話音不對,斟酌道:“自然。”
齊澤笑了一聲,拍了兩下手掌,後林軍忽然上前,章鶴驚懼回頭,卻見宋硯亦帶了人堵了奉天門。就連方才他領著的人都拔了刀劍,殺氣畢地圍著他。
“殿下!殿下這是何意!臣,臣難道有做錯什麽嗎?!”
齊澤只讓人先將他押下,章鶴試圖掙紮,但掙紮不過兩下便放棄了。他哪裏掙紮得過?
齊澤在他前蹲下,笑道:“你做得很好,但你的心思,孤不喜歡,孤忌憚,孤便不能留你。章大人何等聰明,還需要孤把話說得更明白些嗎?”
章鶴猶不死心:“可臣并未做錯過什麽啊殿下!無罪,怎可加罪名?”
“無罪?”宋硯從後冷笑走來,睨著他,“你借他人之手犯的罪,難道就不是罪了?勾結順天府放出死犯,暗中命他謀親,才發生了不過幾日,你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你含噴人!”
“我已找齊了人證證,究竟誰在含噴人,自有律法來定。”
章鶴氣得面紅耳赤,咬牙道:“宋硯!若論有罪……你自己六親不認死親祖母,你那娘子時便一把火燒死了自己的親外祖父,若論有罪,這天底下沒人比你們的罪名更大!”
“你有何證據?有何人證?”宋硯嗤笑著,擡腳踹在他心口,幹脆把話攤明白了說,“多年前的事了,你從前連自己有這麽個兒都不知道,如今卻指控有這般罪名。就是有證據,也恐怕是僞造來的。虧箏箏一直對你還懷有幾分念想,說很想見你最後一面呢。”
章鶴面如死灰,徹底死心。他如此有恃無恐,顯然早先便與齊澤共謀了要過河拆橋!
章鶴被押了下去,齊澤拍拍宋硯的肩膀,兩人對視一笑。
新帝登基,又是災後、戰後修整的第一年,百廢待興,改了年號又搬了一系列新政下去,京中氣象一改從前。
章家被抄,顧萱母族顧家亦牽連,新帝因顧念從前的師生之誼,饒了章家眷,只把男丁悉數充進宮中,待過宮刑後為奴作婢。柳箏見了章鶴最後一面。
天牢,先前令人見而生畏的章次輔跌坐在牢獄一角,獄腌臜氣味難掩。獄卒先進去打掃一通,燃了香,才引與宋硯進去。宋硯招手讓人搬了椅子來,扶著柳箏坐下了。
柳箏靜靜地看著狼狽面前的男人,來時滿腔要說的話,忽然都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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