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他們送回靜安公寓，項明崢就開車離開了。

沈徽林帶著七七上了樓，將跑來跑去玩兒了一整天的人洗干凈放進被窩，一個睡前故事還沒有講完，七七就睡著了。

沈徽林拿著手機起下床走到客廳，看了一眼時間，給科林回了電話。

他語調溫和的和談離婚的事。

當初雖然結婚很匆忙，但考慮到彼此了解還不算深，七七上又有一份巨額基金，兩人簽訂了婚前協議。協議對夫妻財產利益規定的很清楚，離婚的事理起來也不算棘手。

隔著電話，科林說：“我已經咨詢過了，你要是過不來，可以找代理律師理。”

沈徽林拿著手機，起走到了島臺那里，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在科林詢問的意見時，盯著杯子看了幾秒，開口說“好。”

踏上回國飛機之前，坐在客廳里和科林簽了離婚協議書。原本就是以防萬一，也沒想到，那份離婚協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談完了事，兩人都安靜下來，但誰也沒有先提出掛斷。

過了一會兒，科林問：“七七呢？我看看。”

“睡著了。”

科林“哦”了一聲，“那先掛了。”

語氣里帶著一些失落，不知道在為什麼失落，可能是因為沒能見到七七。也可能不是。

在掛斷電話之前，沈徽林說：“先等等。”

將通話轉接到視頻，放輕作進了臥室，讓科林看了一眼睡著的七七。

重新回到客廳，視頻依舊沒有掛斷。頁面隨著沈徽林走晃，科林只能看到白皙清冷的半張臉。

他突然問了一句：“結婚的這段日子，你覺得開心嗎？”

沈徽林拿杯子的手頓了一下，目落到屏幕上，認真看了一眼科林。

“開心的。”說。

科林難得笑了一下，語調輕松說：“那就好。”

他們一直談工作、談公司規劃，總是在說一些理又明確的事。

在這臨近結束的幾分鐘，談話卻夾雜著。

最后是科林先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沈徽林聯系了紐約那邊的律師，讓他配合科林著手理離婚事宜。

其它都很順利，只有廣告公司很難理。沈徽林占有公司最多的份，是公司的第一責任人和實際經營者。

現在不知道要在國待多久，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去紐約。公司于無主狀態。

沈徽林為此很頭疼的時候，科林提出要購買手里的份。在這樣一個全行業下行的特殊時期，他給的價不算高，只夠保證沈徽林不虧損。

沈徽林疑他怎麼想著手公司，科林說他賣掉了父親在小鎮上的那套老宅，手里正好有閑錢。

年紀輕輕就坐到了公司管理層，商業眼和管理能力都很出眾。沈徽林清楚，科林這樣的人有追求也有野心。

沒有立即答應，聯系了專業團隊對公司全面估值。

評估完市值，他們告訴沈徽林，科林的那個收購價并不算理想。他們讓沈徽林再考慮一下，公司發展勢頭很猛，又已經打出了一定知名度，要是過這段時間，市值還能再升。

沈徽林猶豫了兩天，考慮到自己需要用錢，同意了科林的提議。

正式談完收購的事，沈徽林帶著七七去郵寄資料。

在外面吃過了午飯，帶著昏昏睡的寶寶回了公寓，卻在公寓樓下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七月中旬，申市的氣溫一再攀升，扎眼的跑車停在林蔭之下，占掉了半條人行道。

沈徽林推著七七繞過跑車，沒走多遠就被住了，“嗨，好久不見。”

阮澈見人不喜歡先名字，一開口就是很絡。沈徽林回頭，看到了一張確實很久沒見的臉。

問他怎麼有閑逸致來這里。

阮澈說：“我來找你啊。”

沈徽林有些意外。

阮澈從側的副駕駛座拿了東西，推開車門下來，揮了揮手里的盒子，“來當同城快遞員的。”

沈徽林問：“什麼？”

“二哥讓我來送東西。”阮澈見推著嬰兒車，沒手拿東西，又沒將盒子遞過去。

他跟著沈徽林上了樓，進電梯的時候俯幫抬了一下嬰兒車，和躺在里面的寶寶對上視線，抬手刮了一下彈的臉。

極佳，手指像是沾上了香。

七七睜著圓圓的眼睛看他，睫長得像洋娃娃。阮澈夾著聲音聊了幾句，才發現這真是一個不會說中文的“洋娃娃”。

進了公寓，阮澈在沙發里坐了下來，打量的目算不得冒犯，但也帶了一些難以掩蓋的訝異。

知道項明崢前段時間在裝修公寓，因此有些意外，沈徽林竟然還住在這五六十平的單公寓。

沈徽林去島臺那里倒了一杯水，端過來遞給阮澈，在他斜對面坐了下來，語調稀松平常的聊天。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有時候也奇怪，項明崢邊的那些人，沈徽林既不識也沒結幾個。和阮澈的集也不算多，但每次都能坐下來聊幾句。

阮澈把這歸于同齡人有共同話題，調侃沈徽林和項明崢說不定有代。他回憶他們上一次見面，“一七年夏天，你在哥大做換生，我路過曼哈頓，找你吃了一頓飯。”

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提幾年前，沈徽林懷著孕回國答辯，場上的匆匆見到的那一面。

沈徽林說：“你那會兒好像還在為畢業的事苦惱。”

“這種事倒也不必記得這麼清楚。”阮澈說：“早就不苦惱了，第二年我就拿到了畢業證書。”

他問沈徽林現在在做什麼。

沈徽林說：“回國之后算是無業游民。”

世道還是變了，昔日不靠譜的富家子弟也學會了沉穩的安別人，阮澈說：“慢慢來，看看這次疫就知道了，什麼都沒有命重要。”

沈徽林點頭：“也不會更差了吧。”

阮澈的目在上停頓了幾秒，覺得變了一些，不再是之前安靜清冷的學生模樣，言談之間多了一些從容淡定，不笑的時候越發疏離漂亮。

“怎麼沒去市中心的公寓住，”阮澈說：“二哥找人裝修了長一段時間。”

沈徽林似是不解，帶著幾分淺淡笑意，“我為什麼要去他那里住？”

阮澈看著安靜了一會兒，才發覺出一不對勁，恍然大悟道：“你們沒和好啊。”

“和好”這個詞用的有點兒奇怪。

沈徽林一時之間竟沒法回答，“又不是三歲小孩兒，吵完了架，隔段時間又牽手一起玩兒。”

阮澈被的比喻逗的大笑幾聲，拿著杯子喝了一口說，漫不經心說：“你們真是剪不斷的孽緣。”

他說起了幾個月前國的況。年初的時候國況很嚴重，沒辦法出去；前段時間國那邊的況變得更嚴重，沒辦法進來。

“你剛結婚那會兒，真把二哥氣得半死。”阮澈語調散漫，半真半假說：“我以為他分分鐘就能趕往國，把你抓起來、關起來。過了幾天，他又冷靜下來了，不再提這件事。”

可能是海關防控政策和份攔住了他，也可能是這個從不執著、從不強求的人覺得，既然已經結婚了，那就這樣算了。

沈徽林會過項明崢只有三四分的溫意，不用阮澈多說，也能知道項明崢的選擇。

說：“我結婚的時候就知道，他這樣的人，不會再繼續糾纏下去的。”

阮澈沒有反駁，繼續道：“前段時間他和丁瑤退婚，丁家犯蠢舉報了他，監委會的人要查他在國外的資產。這種況牽一發而全，二哥說要親自出國去理，姑父生氣，但也沒阻攔。”

說來也巧，臨時又上了項崇遠前領導趙老的外孫在國外。退休之前，趙老是時常能在晚七點三十分新聞里出現的人。

“真不知道二哥怎麼聯系的趙老，又怎麼運作的，估計是告訴他們，他能順便將那孩兒帶回來。”阮澈說，為了讓如珠如玉的外孫回國，趙老暗中使了一把力，讓項明崢順利出國。

沈徽林安靜聽著這些，沒有言語。

阮澈說，很多事都七八糟的纏在一塊兒了，他搞不懂。項明崢做事，一向利益摻雜、真假摻雜。

他靠在沙發里，拿著水杯有一下沒一下的轉，對沈徽林說：“但得知他要去曼哈頓，我就知道他是去接你的。”

沈徽林目有片刻停頓，側臉白皙到近乎明。窗外的線落在的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幾年之后別人問沈徽林，和項明崢之間算是什麼？沈徽林也給不出一個答案。

但記得這個下午，從阮澈口中聽到的話。

年初國況嚴重，項明崢愿意和到此為止，讓安全的留在國外。后來曼哈頓了發區，他也用了所有手段、費盡全力，將從危險的地方帶了回來。

一直覺得，這份投在項明崢上的，是深陷之時，化出來的虛幻泡沫，其實本不存在。

但刻骨銘心過的這個人，也曾只前往最危險的地方，護平安周全。

七七自己打開了盒子，東西沉甸甸掉在地毯上，各種質地的兒手鐲、兔子造型的小金子、圓滾滾的金花生。

寶寶坐在一小堆金子里，驚訝的張圓了，扭頭看向沈徽林，白的臉有點兒懵。

阮澈看了一眼，沒忍住，抬手又了七七的臉。

離開之前他對沈徽林說：“要不你去訊科上班唄，你這資歷，去了說不定就是小主管。”

這也是項明崢的意思。

他早就得到了沈徽林離婚的消息，明白或許要在申市安定下來。

“不了。”沈徽林說：“我還有一點兒別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