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到底還是不匹配。……
應行和梁長午飯後就去了市裏, 和他們一起的還有其他四家。
關于兩年前礦場意外塌方的事故,負責人都依次做出了道歉以及賠償。
事非常突然,所有人都想到了王樂。
他們自然是高興的, 為了這份遲到的正義。
除了應行。
知道王樂為此努力過,也知道努力無果後的無力。
他們分明已經放棄了。
“不是我, ”王樂垂下眸, 把自己往沙發裏了,“可能是我爸吧。”
“不管怎麽樣都很謝謝你, ”應行直了直子, 手指點在沙發的扶手, 看著認真地道謝, “不僅是我, 還有其他人。”
可能只是上移時下意識的舉, 但那一條搭在沙發上的手臂像是無形之中與整座沙發圈出一小塊的領地。
而王樂就窩在這一塊領地裏, 大半張臉埋進暖烘烘的毯,對整個事件的突然結束還很懵。
雖然王建國昨天還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話, 但王樂知道理這種事不可能隔了一夜就直接落實。
爸手這件事的時間或許比想象中還要早, 可能在與談完易之後,即便沒有談攏, 也去幫解決了問題。
王建國還是很,即便他要娶其他人組建新的家庭了, 還是很。
王樂突然覺得很迷茫。
第一次對自己的認知到懷疑,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任。
“如果, 我是說如果,”王樂悶著聲,目閃爍又不敢看應行的眼睛,“如果有一天, 阿姨想和其他叔叔結婚,你會介意嗎?”
應行沒想到王樂會突然問到這個問題。
話題轉的很快速,也很突兀。
王樂覺得應行怎麽著也得猶豫一會兒,但他搖搖頭,卻是回答得格外迅速。
“不會。”
出乎意料的答案。
襯得好像越發無理取鬧似的。
“那是因為你有妹妹。”
王樂像是給應行找借口,實則是在為自己而開。
就算梁長有了新家,有了新寶寶,應行永遠都有應穗。
他不像自己,除了王建國什麽都沒有。
“沒有妹妹也不會,”應行輕聲說,“我媽不好,一個人獨自生活不容易。”
“那你可以陪著呀!”王樂撅起,“而且穗穗也可以陪著。”
或許是從這份不滿中察覺出些許端倪,應行頓了頓,像是思索片刻,這才開口:“是我爸讓我這樣的。”
王樂一愣。
提到自己的父親,應行話中多了幾份他本人也未察覺的溫和。
“我爸走之前跟我代了很多事,其中說過,我媽如果想二嫁,我得答應,還得護著。”
王樂有些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你爸爸同意?”
“我們那時候很困難,”應行垂下眸,似乎也陷了過去的某段回憶,“可能找一個男人補家用會好過日子?”
“啊?”王樂不解,“為什麽?”
在比較落後的地方,婚姻猶如買賣。
這完全及到了王樂的知識盲區,是無法理解、也沒必要理解的東西。
“結婚了,男人的錢上,我媽就有錢了,”應行換了個比較易于理解的說法,“這樣能理解嗎?”
王樂抱有遲疑態度:“可、可能吧……”
應行一聳肩:“但是穗穗還小,又是個孩,所以我媽沒找。”
家庭的重擔垮了梁長,順勢就落在了應行肩上。
王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眼睛盯著攤子上的一花紋發了會呆,嗡裏嗡氣地:“你說了那麽多,就不能是阿姨很叔叔嗎?”
應行聽後,像是有認真考慮,然後點了下頭:“我爸也很我媽。”
因為,所以會完全站在的角度換位思考,理解的不易,明白的艱難,在自己僅剩的一點時間裏替打算未來。
王樂沒再吭聲,片刻後把毯子遮過頭頂,像一灘化了的糖水,一點一點往沙發下面淌。
“可我爸爸不我媽媽了,”王樂把胳膊在自己的臉上,哽咽著,“雖然那個人很好,但——”
但沒有誰會比的媽媽還要好。
“有些人是無法取代的。”應行撿起掉在地上的毯一角。
片刻的安靜後,王樂把臉上的毯子拉下一點,只流出一雙水糊了的眼睛。
“你也這麽認為嗎?”
陡然撞上那雙含淚的杏眼,沾了水的睫黏連在一起,淋淋的,像掛著雨的翅羽。
應行有一瞬間的晃神,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有些人是無法取代。
之後幾天,陸陸續續有人來梁長家裏謝。
還有的去了孫姨家那邊,王樂不擅長應對這種場合,見著了都躲著走。
把王建國從黑名單裏拖出來,對話框裏的那句“謝謝爸爸”擱置了很久,還最終是發送了出去。
信息發送功。
原本應該出現的紅嘆號也沒了。
對話框裏的上一條信息還停在去年九月,一蹦三尺高,哭著說著恨他。
現在看起來,都特別好笑。
王樂輕輕抿了下。
就像不知何時王建國幹涉了案子,同樣不知何時他早已做出了讓步。
父如山也似海,高高的立在那裏是依靠,也悄無聲息地、溫吞著流經的生活。
一直被著。
-
和王建國的關系有所緩和,開春後王樂的心一直很好。
這個突發事件分走了大部分注意,一直都在糾結于自己的親,反倒忘了和應行之間的約定。
拿過日歷,翻了幾頁,都三月份了。
如果不出意外,再過一兩個月就能收到自己的大學offer。
即便拖到正式開學,滿打滿算,最多還有五個月。
放棄學業是不可能的,王樂為了這份offer沒吃苦。
但那裏距桐紹太遠了,四年的時間很長很長,可以改變的事太多太多,即便沒有蔣峪過來攪合那麽一下,也會去考慮如何理自己和應行的關系。
雖然沒有想好如何,但肯定會比現在趕鴨子上架要來的溫和。
他們之間需要一個定義、一個約定、一個共同的目標。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有一個人鬼打牆似的在原地轉圈圈。
三月初,第一次月考排名下來了。
王樂在人堆裏,目落在應行那七十四的英語績上。
回了教室,老宋正在走廊上和應行談話。
估計又是那幾句車轱轆話翻來覆去苦口婆心地講,應行聽得昏昏沉沉,擡眼看見王樂,又飛快地把目投向走廊外正在芽的梧桐。
“我跟你說的你聽到了嗎?”老宋問。
“嗯,”應行輕聲應了句,“聽到了。”
上課鈴打響。
幾步之遠,一牆之隔。
應行被老宋念得一個頭兩個大,剛坐上座位還沒緩口氣,王樂又偏頭看他:“那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好悉的話,他差點下意識“嗯嗯”著敷衍過去。
面對王樂,還不如繼續聽老宋念經。
“一個多星期了,”王樂翻開課本,小聲嘀咕,“我知道可能很突然,但也別晾著我吧。”
應行了,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被王樂喜歡,應行想過。
就跟他也想過自己有一天中一百萬一樣,即便他就沒買過彩票。
回應?
怎麽回應?
說“你別肖想我我們沒可能”?
王樂能氣到十年後對著空氣打拳。
說“好,我們在一起”?
應行想想都覺得比上一個還離譜。
大小姐心來他也跟著一起胡鬧?
可拒絕王樂還真是個、一般人沒法兒幹的活。
也不知道是好是賴,現在頂他頭上。
關鍵是他媽可能想歪了,最近幾天明裏暗裏告訴他人要站得直行得正,不要胡思想走歪路,他們家已經沒那麽缺錢了。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
應行覺得不要胡思想的應該是他媽。
可夜深人靜時,也還是忍不住跟他媽一樣胡思想。
雨聲嘈嘈,像他淩的思緒。
應行披了件服起,坐在窗邊點了支煙。
他很煙,這不是什麽好東西,梁長和應穗都不喜歡。
但累極了用來提神效果不錯,應行這是第一次用在除此以外的別的地方。
明明滅滅的火星,散于雨夜的煙霧。
到底還是不匹配。
-
早上,王樂撐了一柄畫著櫻花樹的明雨傘,慢慢走在晨間的雨霧之中。
潤的水汽包裹著,隨著呼吸流經肺部,像是能由裏到外把人洗滌幹淨。
微微斜過傘面,擡手去接天上的雨滴,冰冰涼涼的,像碎了的珍珠,落至手心。
遠離了城市的喧囂,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
在學校門口遇著了應行,對方撐著當初王樂在雪天送給他的雨傘。
深灰的傘面像一朵開在池塘裏的睡蓮,年修長的形是它筆直高的。
王樂小跑幾步追上他,靠近時傘沿挨在了一起。
即便他們彼此間還保持著禮貌的距離,但傘下的空間從相互獨立變得融為一。
“你今天起好早。”王樂說。
應行垂下眸:“睡不著。”
細雨如織,點線面。
兩人并肩走著,踩過路上凹凸不平的水窪。
“怎麽失眠?”又問。
應行笑笑:“雨太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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