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這樣劃分明晰的話一說出來，陳心嵐片刻失神。

看著李書妤，怒氣還是難以制，又看向許況，聲音都氣極了似的抖，“你問問做了什麼？和許文怡一起做了什麼？”

李書妤站直了，撥開了許況在側臉上的手。

目平靜又冷漠，“我和許文怡聯手了。”

“拖住許況，不讓他回國。”視線掠過形直的許況，沒有看他矜漠的臉，目落在緒激的陳心嵐上，“是我做的。”

說完沒有停頓，轉，上樓。

許況跟著，只是剛走幾步，回頭語調很冷，“走開。別跟著我。”

陳心嵐試圖住，“許況不管不顧的對你好，你就這麼對他？和許文怡一起害他······”

李書妤腳步微頓，半晌帶了一些不達眼底的笑，沒應陳心嵐的話，繼續往樓上走。

許家的這場鬧劇，已經不想看，也沒興趣再參與其中。

陳心嵐還試圖說些什麼，被許況阻止了。

李書妤回到房間，背靠著門站了一會兒。陳心嵐用了不小的力道，左邊的臉帶著灼熱的痛。

抬手抹去了眼底的意，這一刻出奇的冷靜，憤怒、難過抑或糾結掙扎都變得遙不可及。

抬步走進臥室，最后坐在和許況昨晚抱在一起睡覺的床上。拿過了放在床頭的一只玩偶，指腹了玩偶的耳朵，隨即將它扔進了不遠的垃圾桶里。

在床邊坐了幾分鐘，起去了帽間，繞過自己的，將許清覺慣常穿的、用的拿出來，整理好放進行李箱。

許清覺喜歡玩，靠南的飄窗上擺著一排各種造型的兔子玩偶，李書妤從中挑出了他最喜歡的那幾個。

整理到一半，李書妤突兀的停住了，垂落的長發遮住了臉上的痕跡，垂眸看著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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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況沒有和陳心嵐在攬星灣發生爭執，那是他和李書妤的家，他偏執的認為爭吵謾罵不應該出現家里。

車子行駛到公寓外面，從后視鏡里可以看到遠的公寓小為一小點。

車子停住了，許況握著方向盤的手放落，眼底的冷意依舊沒有消散。

陳心嵐剛才的那一掌打得太狠，不僅打到了李書妤，也打得許況冷的心開始生疼。

他說:“很早就說過，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

陳心嵐現在反倒冷靜下來，只是很久都沒有會過這種所有事都偏離軌道的失控，心培養的兒子三番四次對自己說出這種話。

帶著許況離開那個落后閉塞的小島，那時候他幾歲？剛滿八歲。

坐上班車的時候，他著座椅向后看，車子啟遠離了小島，他才低聲說：“媽媽，爸爸來送我們了。”

盛江站的位置很，目送他極了又恨極了的妻子離開。

“不要走了好嗎，我們走了，爸爸就是一個人了。”

他還生著病，一個人又該怎麼生活。

男孩兒音很重，言語間帶著懇求。

陳心嵐沒有回頭，也沒有搭話。

那一刻就意識到，自己帶在邊的這個孩子，心里埋下了對這個母親怨恨的種子。

許況是個聰明的乖孩子，陳心嵐一直知道這一點。也知道他藏在聰明懂事之下的叛逆，會不顧許文濱叮囑帶寄宿在家里的李書妤去游樂園，會計劃出國想要徹底遠離。

費盡心的培養他，讓他離開那個閉塞落后的小島，讓他在浮華的商場嶄頭角，掌握了另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可是他的每一次叛逆都會牽陳心嵐敏的神經，陳心嵐總是會想，他恨著自己。

恨曾經狠心，恨這麼多年的控制。

想到這里，陳心嵐的整顆心都沉了下來，“和許文怡聯手，想要把你踢出遠洲管理層。”

許況沒有看，車子停靠在岔路口的路邊，他神很淡看著一輛輛行駛而過的車子。

“那又怎樣？”

語調沒有什麼起伏，“我不在乎。”

陳心嵐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真是瘋了。”忍著錯愕和憤怒，幾乎有些無力的說：“瘋了。”

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遭了許家這麼多年的不公對待，經歷了許文濱慘死、許文程兄妹的為難算計，才將遠洲通信握在手里。

他說他不在乎。

“我沒有瘋。”連續幾天加班工作，昨晚才真正有了休息的時間，疲憊消散了，只出疏離和沉靜，“我在努力讓自己變得正常。”

在陳心嵐來攬星灣之前，那里很像是正常的一個家。

他的孩子剛過了兩歲生日，他的妻子坐在樓下和阿姨溫和聊天，時間過得很慢。

略一停頓，他又說了一次：“······活得和正常人一樣。”

“被算計、被騙不正常，那愚蠢。今天能和許文怡聯手，以后呢，你能保證不再做算計你的事？”

陳心嵐抑著怒氣，滿臉失，“和隨時會在背后推你一把的人待在一起，還要為了放棄公司，可怕嗎。”

陳心嵐語畢，許況側看著，“算計了我，你打了一掌。那我為了權算計的時候，誰又能為打我出氣討公道。可怕？”

許況輕咬著這兩個字。

被他利用過的李書妤，大概也會恐懼他、防備他。

沉默了一會兒，對從小對他寄予厚、又控制他幾十年的陳心嵐，許況直白的表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我知道復雜、糾結、怯懦，也知道留在這里的目的不純。”

他眼底是一如往常的清冷，“可是，我想和在一起。”

他想和李書妤在一起。

當初分開的時候，李書妤仰頭看著他說：“許況，其實你并不喜歡我。”

直到這一刻，封藏的真心沖破桎梏，甘心被玩弄，甚至幫助一起算計自己。

昔日冷傲又薄的人低下了頭，妄圖獻出自己所有，換一時半刻的回頭。

怎麼會是喜歡？

他李書妤。

曾經的真心和直率，也現在的一切。包括的復雜、怯懦和算計。哪怕知道也許沒有結局，也知道他們不是最適合彼此的人。他清醒的看著自己沉淪。

陳心嵐呼吸一滯。

移開視線看向了車窗外。

還有什麼可說的？多年心付之一炬。

已經在讓步。忍著他一次又一次產生放棄遠洲、離開遠洲的心思。

忍著他把婚姻當作兒戲，私自籌劃調換了商家的聯姻對象，結婚又離婚，反反復復的折騰。

“你真是讓我失頂。”半晌，陳心嵐說。

許況聽到了，扯出一個沒什麼所謂的笑。

神沒有什麼變化。過去，為了避免聽到陳心嵐說出這句話，他總是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可是現在終于親耳聽到了，卻發現這句話的殺傷力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

懂事、優秀、年有為，天之驕子。遠洲通信完的掌權人。

一道又一道沉重的枷鎖，他從來沒有真實的為自己活過，只是在既定的軌道里扮演著虛假的角。

三十而立，回頭一看，除了那些能夠束之高閣的冰冷履歷，心里孤冷又茫然。他總是覺得自己一無所有，家庭破碎，生活一團糟。

“趙叔會送你回去。”許況抬手解開了安全帶，手扶著車門,“雖然現在再說起這件事，很沒有必要。”

陳心嵐靜靜的看著他。

許況迎著的視線，沉默了下，說：“瑤瑤出意外，并不怪我。”

聽到盛瑤的名字，陳心嵐神怔愣，眼睛立刻紅了。

“當初你帶著我離開，爸從來沒有怪過你。每次去醫院看他，他都會說讓我多聽你的話。去世之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謝你這麼多年都愿意支付醫藥費。”

深冬的風很稀薄，車門打開了一些，車里的溫度驟降。

陳心嵐不知道自己哭了，只是有些是失神的看著與前夫面容相似的兒子。

停頓片刻，許況徹底推開了車門，下車之前說：“我以后要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小時候被狗咬過的人，長大后完全有了反抗能力，可是看到犬類也會不控制的瑟瑟發抖。

心理的恐懼多年不散。

南洲小島的那幾年時，人歇斯底里質問，明知道有水塘，為什麼還要妹妹出去？了許況二十幾年都消解不了的心魔。

小時候被張挽儷和李修鳴拋棄過很多次的李書妤，到時反復試探、遲疑，害怕不被堅定的選擇，害怕為里的棄兒。

整整二十三年，許況才能平靜的對陳心嵐說出一句，“瑤瑤出意外，并不怪我。”

年和原生家庭，鑄就了一個人生命的底。自此之后的經歷，不過是在已經有底的畫布上涂。

不管怎麼涂，灰暗的調都無法輕易改變。想要抓住常人以為很普通的亮，都跌跌撞撞摔得一都是傷。

鉛灰的天低垂，像是隨時要下雪。

車門關上了，許況沒有任何猶豫往公寓的方向走。

所有野心歸到底，他想要的都是正常的生活，健全的家庭。

冷風一吹，多年的疲憊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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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很安靜，許況進了門只看到阿姨在招待上完課的語言老師喝水。

“清覺呢？”

阿姨有些擔憂，陳心嵐突然來攬星灣很出乎預料，然而更出乎預料的是手打了李書妤。

待在許家也有很多年了，阿姨也了解陳心嵐和李書妤的過往，知道們的關系和親近。

被親近的長輩甩了掌，阿姨都替李書妤難過委屈，“小爺和小書在樓上。”

許況淡聲應了一句，轉上樓。

臥室的門開著，他抬步走了進去。看到一大一小坐在靠近臺的地毯上，一起分一塊兒蛋糕。

許清覺低頭吃得很香，李書妤提醒他：“吃太多牙齒壞掉了。”

許清覺迅猛的將蛋糕喂到里，瞇著眼睛笑，“再吃最后一口吧。”

“好，最后一口了哦。”李書妤聲妥協。

背對著門坐在地毯上，沒有發覺有人進來。

抬頭的許清覺發現了，“爸爸，吃蛋糕。”

李書妤的作停了下。

“好。”許況答應下來，走到他們邊，抱起了李書妤對面的許清覺，和他商量：“去和你的貓狗玩兒一會兒，好不好？”

許清覺扭頭看李書妤，不想走，有些猶豫。

阿姨也上了樓，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從許況懷里接過孩子，哄著帶走了。

房門關上了，臥室里只剩下兩人。

許況半蹲下，手去一直背對著他的李書妤，被躲開了。

“我看看。”他靠近了一些，抬手起了李書妤垂落的頭發，看的側臉。

李書妤沒再了，抬眸看著他，“覺得我活該？”

許況眼中有緒涌，“不要這麼說。”

又問：“還疼嗎？”

承認了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李書妤以為他們之間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要說，可是他只問疼不疼。

心臟像被一只手攥住，李書妤說：“很疼。”

許況呼吸放緩了幾分。

“我第一次挨打。”李書妤看著許況，從他清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臉上帶著過分的平靜，“是你媽媽打的，是長輩，我總不能打回去。”

許況手握住了李書妤的手腕，剛從外面回來，他上還帶著深冬的寒意。視線一直落在李書妤的臉上，睫很長，時總人心。小時候就是這樣，心不好的時候總是安安靜靜待在一旁。

許況說：“這樣的事，以后不會再發生。”

復雜的緒使得李書妤不想再說話，低頭繼續吃蛋糕。

約好了合作方的負責人談事，已經到了時間。許況去拿服，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一個行李箱，帽間許清覺的一切東西也不在了。

視線落在行李箱上，一會兒又移開。

他若無其事的換了服，轉出了攬星灣。

到了地方，合作方的負責人已經等在那里，相比于遠洲這段低落的勢頭，負責人見到許況本人時態度很熱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