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蘭楨率先沒憋住噗嗤一笑。

周正襟危坐，用長長的木筷攪辣湯里的鴨。

“你管我有什麼事，我自己痛自己挨著。”

表里一點開玩笑的樣子都沒有。

“不順用自殘的方式，他媽這誰教你的？！”

“我這是吃菜！吃菜！你到底哪只眼睛看我自殘了？”

見周還在吃盛在碗里的鴨，吳定國干脆一把奪過的筷子。

“你來姨媽了！姨媽痛！最后挨慘的還是我！！！”

到最后沒收住，他暴怒的尾音響徹整個大堂。

這一下，周圍所有人的焦點都凝聚到了他們上。

周往沙發上一倒，冷冷地看他：“你滿意了？”

吳定國張口無言。

就這麼一個坐著一個站著，比周要多好幾個重量級的吳定國舉著一雙筷子不知所措。

“就、你要吃什麼？我給你下，清湯。”

紀蘭楨就沒見過平日里五大三的吳定國會這麼低聲下氣，他一邊說一邊還用手背抹掉頭上冒出的細汗珠。

他見周沒有吱聲，就已經搶先一步把剩余的食材一腦都傾了清湯。

食材占據了慢慢一鍋，剛還在不斷撲騰冒泡的鍋現在不再喧囂了。

紀蘭楨端起杯子抿著茶水，作為局外人，倒是比兩位當局者看得更清楚。

吳定國毫無疑問是喜歡周的，沒有哪個男生會為了某個生的姨媽痛這麼提心吊膽。

除非生是他心里在乎的那個人。

清湯里鼓出白的氣泡，煮了的食材“咕噥咕噥”一個接著一個浮上來，吳定國忙前忙后，把牛丸、魚豆腐等等夾起來，然后找個干凈的小碟子盛好，擺到周面前。

一系列作行云流水，讓紀蘭楨有種錯覺，這兩人以后如果在一起，或許就會是這樣的一種生活方式。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一個發脾氣另一個哄。

但現在眼前的吳定國還暫時不得而知周是否滿意他的表現。

周到現在也沒筷。

直到熱乎的食不再冒起氣兒了，才另外啟了雙筷子。

結果吳定國急了，周還沒吃到邊就又展示了招奪碗神功。

這次周早有準備，吃飯的家伙再沒輕易被他卸下。

“你干嘛？”

“這、都涼了，你別吃了，我再給你下。”

冷了吳定國許久，周甫一向他答話，他到有點寵若驚誠惶誠恐。

周有點不耐煩：“不是，你到底要怎樣？”

“還有一鍋呢，嘿嘿，你就再稍微等會兒。”

吳定國換上了平時笑嘻嘻的面孔，趁周不注意把碗給撤下了。

然而周沒有再吃他這一套，只道：

“吳定國，你知道我最討厭你哪一點嗎？”

眼睛直視著他，說出的話一字一頓：

“我討厭你遇事不決就躲避，我討厭你到過不去的難題就企圖蒙混過關。我知道你喜歡我，但也是你說的配不上我。”

“現在拖拖拉拉又算什麼，反正我們不是最后都沒結果嗎？”

吃火鍋的來了一批又走了一批，大堂外頭喧嚷一片，而他們三人之間卻只有詭異的沉默。

這片沉默凝聚在他們的頭頂正上方，就像火鍋里沸騰著的泡泡，卻沒有吵出一點喧鬧的滋味。

“媽的，老子說不過你。”吳定國把筷子重重放下。

周跟他視線錯開，覺得自己失極了。

“我家庭況你再怎麼都清楚，我學習也不好，整天除了睡就是打游戲。這些你都知道。”

吳定國閉上眼睛，咬牙切齒：

“是，我準備放棄了不讀書了，但是周，老子放不下你。”他第一次鄭重其事地喊名字：

“老子見到你，又覺得，我可以再學學。”

我可以再學學，這六個字是他從里死命磨出來的。

要不是紀蘭楨親眼見證了這一場景，會以為吳定國將赴刑場英勇就義。

周猛然一下把頭抬老高，一臉難以置信。

這是第一次從吳定國里聽到類似于口頭保證的話。

而且還是他自愿保證說自己要好好學習，這不啻晴天里打了霹靂，安靜如的教室放了個響屁。

“你在開什麼玩笑？”

“怎麼可能開玩笑？你難道不清楚老子多重諾？話都說到這里了，你接不接，不接就當老子沒說過。”

“你說什麼？”

眼看著剛緩和的氣氛立馬就要張起來了。

吳定國兩條海苔似的眉相，笑了：

“紀學霸也在場，就讓做個見證吧。”

紀蘭楨沒預料對方這時候提到自己，起先一直都以旁觀者的視角看著一切。

怎麼說呢……是吵架，但說不出來究竟是在傷害還是在加深。

“好，我見證。”

紀蘭楨回答的很乖順，然而心卻自有一番活。

私心希等下一次再做兩人的見證，是在有白尖頂和牧師的地方。

當然，這番心理活不會對任何人出聲。

“你見證什麼呀？”周朝紀蘭楨嗔怪一眼。

然后轉對吳定國：“你先走。我要考慮考慮。”

吳定國拗不得，無奈地放下筷子。

周見他走了，從辣湯里撈出一塊鴨來吃。

誰知冷不防撞上吳定國回頭，他齜著牙：

“氣還沒消呢？”

“……”

周放下筷子，認真道：

“我例假早結束了。”

“啊。你不是一來就一禮拜嗎？這次怎麼……”

吳定國被唬住了，掰著指頭在算日子。

“它提前了啊，不然你以為我前幾天請假是為什麼？”

吳定國：……

“行了，你回去吧。”周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對了，走前別忘把賬結了。”

紀蘭楨：……

吳定國卻好像從中得到了契合的暗號一樣，眼睛旁邊笑出褶子：

“得嘞！”

吳定國真走了，鍋里的湯經剛才那一遭弄，干得也差不多七七八八。

紀蘭楨以為周應該要退場了，哪想到又招呼服務員加湯。

面對著紀蘭楨一言難盡的眼神，周笑得前仰后合：

“這是胖子請的客呀，不吃完怎麼行？”

雖然口頭沒說過原諒吳定國，但現在笑得如沐春風一臉得意，估計事就算完解決。

“蘭楨，你有沒有覺得人真是善變？一小時前還在說要跟這人絕，現在就開始覺得對方好了。”

周勁頭一并全上來，啟了瓶可樂說得眉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