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蘭楨是差不多到兩天后才知道周吳二人陷了冷戰，而且是跟之前比要嚴峻很多的那種。

想去調和，但是被鄭麒勸下了。

“解鈴還須系鈴人，你去沒用。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

鄭麒打了個岔，把話題轉移了出去。

紀蘭楨果然認認真真回答了他：“是學校發給我們的宣傳手冊，讓大家多點了解便于以后選擇。”

這是一中的傳統，在夸耀歷屆學生績的同時，還順帶能激勵下大家的好勝心。

“今年好像還有特別節目吧，說是去年考上清北的學長學姐會來做演說。”

紀蘭楨咬著筷子繼續在翻。

“我聽老師說，好像會按班級順序流講。”紀蘭楨想起張虎通說的，讓他們先翻翻手冊，到時候直接提問題，這樣不會耽誤大家時間，

“文理分兩撥，按順序依次講下去，好像是這樣。”

“哦。”鄭麒稍稍拖長了語調。

他本來還想問紀蘭楨覺得哪所學校簡介花哨，但想想沒說出口。

在這個問題上，他好像沒有開玩笑的資格。

兩人簡單又說了些話就各自回班，紀蘭楨最近很忙，或者換句話說，高三學生要認真學習的，都很忙。

可能是晚飯吃得不順心，鄭麒的手機都沒好好玩下去。

其時已是晚間自習課，但理（11）班向來沒自習的傳統，胡文和不在小鬼就是大王，基本上大家對這都不當回事。

不過，今天的氣氛倒是熱烈得過分了。

“怎麼回事？”他瞥了眼斜前方戴耳機抓筆的周，轉而去問旁邊的吳定國。

這兩天兩人吵架還不見好，現在都各自一副元氣大傷的蔫樣兒。但今晚吳定國倒是煥發出了原先的生機：

“哥你還不知道吧，今兒晚上的課都不上。”

吳定國拳掌，有點興。

“不上？”

“那可不，說前幾屆的學長學姐們要來鼓勵下我們高考學子，幫我們展一下未來。”邊有人。

和紀蘭楨說得對上了。

“他們什麼時候來？”

“那不知道，”吳定國老實回答：

“反正就今晚，我看老師已經在辦公室分宣傳手冊，估計其他班也收到了。”

鄭麒掃視了周圍同學，一個個顯得十分激，本像是有歌星來班里開演唱會的勁頭。

其實誰來一樣，估計都在興今晚不上課。

第一節自習課結束果然發了宣傳手冊，同學們就三五群開始討論起來。

鄭麒沒加，他這會兒倒是困意襲來，印得花花綠綠的小冊子就隨手壘在最上頭，讓它保持睥睨的姿勢俯瞰地面。

“你想考什麼大學？”

紀蘭楨邊翻手冊邊問他，神態無比自然。

他又回到了晚飯時分，在食堂椅子上坐立難安。

鄭麒知道這是在做夢。

因為紀蘭楨永遠不會這樣問他。

因為和他都知道，不管是什麼大學，排在這本宣傳手冊里的，那就是他永遠到不了的高度。

可是夢里鄭麒說不出這樣的話，他只看著面前的孩距離他始終一張桌子的距離，仿佛手就能到。

然而他始終不敢手。

等再睜開眼睛，班氣氛變了，變種罕見的沉悶，吳定國正百無聊賴地轉著筆，書本就攤在第一頁。

“人還沒來？”他問。

“沒呢，剛到四班。”吳定國翻了個白眼，“這樣等等等激都沒了，他娘的誰想的鬼主意。”

鄭麒也不再搭話，他牽出桌肚的耳機線，在耳朵上，隨手從書堆里出一本書，一頁一頁當小說似的翻下去。

也不知道今晚了幾本，書堆終于因為承不住變得搖搖墜，最上面“啪”的掉下一本小冊子。

定睛一看，正是白天那本宣傳手冊。

托著臉，他走馬燈似的翻看：原來花花綠綠不是什麼廣告，都是各名校風景，螞蟻一樣的小字則是文字宣傳，中英文對照，制作看起來像那麼一回事。

最后一頁則是一中往年錄取名校的學生名單，文理左右排開，附有分數和錄取院校，很符合一中風格。

不知怎麼，首排一中文科第一，姓名那一欄里，竟恍恍惚惚變了紀蘭楨的名字。

這種恍惚沒持續多久，周圍桌子抖得太劇烈，讓他不抬頭，班上同學一個個擁在窗邊，爭先恐后探頭向外看什麼；就近的同學就算沒湊上去，也是一張一合地滾著詞的。

耳朵里充斥的音樂把他與外面發生的一切相隔開，他只是饒有興趣地觀察他們臉上的表，并不想取下耳機。

直到吳定國不舍地從窗口回來，敲他的書桌，鄭麒這才懶懶地取下耳機：“怎麼了？”

“艸，說不來了。”

他已經預料到了。

吳定國也不期待鄭麒發表講話，繼續憤憤：“都到門口了，竟然說結束就結束了，艸他娘，老子這不是白等嗎？”

周圍也是議論紛紛，很多人臉上掛著或憤怒或憾的表，鄭麒環視了一周，心里覺得好沒意思。

他兀自重新掛上耳機，聽喧鬧的音樂，又把小冊子翻了一遍。

B大、Q大、F大、N大……高考學子心中的最高學府，大家被灌輸的如出一轍的未來志愿，豈是他們這些年級吊車尾能企的？

他早就接這個現實了。

吳定國輕輕叩了叩桌子，胡文和進教室了。

“……既然都知道了，大家繼續自習吧。”鄭麒摘下耳機，清冷的空氣就送來這一句總結的話語。

“老師，為什麼他們不來我們班呀？是不是覺得倒數班不配擁有講座？”

總有人會捅出這句話。

胡文和還未回答，底下就有人開玩笑：

“哪能啊，我看我們班好多人跑前跑后的，估計是你們太丑，把人家嚇到了唄！”

“哈哈哈哈，誰去了？李佳佳，是你臉上的腮紅嚇到他們了吧！”

底下一陣起哄般的，那種嚴肅的氣氛甚至沒能維持三秒，就又被玩笑所打破，轉而消弭于無形。

鄭麒面無表，復趴回桌子上。

胡文和臉上卻是正：“嚇走他們的不是李佳佳的腮紅，是你們的學習態度。”

如同翻涌的海浪帶來轉瞬的寧靜，教室里嬉笑了。

“你們還想學習嗎？”

“想啊，老師。”有學生懶洋洋地回話。

“只是想想？”胡文和的一句話，又惹起了幾片笑聲。

“老師，我們的績，不就只能想想嘛。”李佳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