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紀蘭楨。
一中高三文科(2)班的學生。所謂“重點班里的佼佼者。”
我沒有想到,重拾我記日記習慣的原因竟然是這個。
我承認我暴食,全名“神經貪食癥。”
這是我不能啟齒的。
(一)
我記不清楚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暴食行為的,大概高二下就有苗頭了吧。
只是我當時沒有在意,再加上后來學業越來越重,我的飲食變得不規律,經常飽不分。有時候什麼都不想吃,有時候卻得似乎能吃掉一座山。
這兩種替的覺讓我煩躁,好像我一直踩在懸空的鋼繩上走路,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
沒有正常的時候。
我不正常。
我有嚴重的食行為。
為了不讓別人看見我大胃王的樣子,我過跑到廁所去吃東西的念頭、只因為晚上的教室里沒有人,我忍著黑暗大快朵頤直到天亮。
我吃過檸檬茶里的檸檬,細細嚼碎吞下去,從發酸到發苦漸至無味;我吃下過一整袋甜得發膩的紅糖,我也干吃過、豆瓣醬,讓食堵塞到我的嚨口,都沒有辦法坐下來。
我很痛苦,心里有很深的罪惡。
我也是十八歲的生,我也不了一日日逐漸臃腫的我的重。
然后我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另一項技能。
催吐。
我需要做的只是吃很多東西,然后找一個無人的廁所。
開始我需要東西作為輔助,比如牙刷。
后來越來越練,只需要用到手指就可以了。
每次催吐完,看著鏡子里的我自己。
眼睛充,因為過于用力導致臉上的細管破裂,還有手上被咬出的深深牙印。
我真的很想問問鏡子里的那個自己:
你在干什麼?
你,到底在干什麼?
(二)
我很痛苦,
因為我,是被分裂兩半的
在父母眼里,我是學習自覺不給他們添煩惱的乖乖兒
在老師和同學眼中,我是績優異天生聰穎的好學生
可我自己清楚,這些都只是我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沒有人意識到,我只是在偽裝而已。
我的好績不是天生得來的,
是我用別人不要的時間一點一點爭取過來的;
是我用焦慮和無數次哭泣跟習題兌換的結果;
我攀援懸崖的掌心、被握的拳頭
是斑駁傷痕和鮮淋漓
但是這些,不可說
(三)
我不正常,可我時刻告訴自己,我很正常
我明明是躲在暗角落里哭的,我的食行為幾乎淪落到要同老鼠為伍。可我偏偏還是要跟大家站在一起,站在下。
唯一的區別,在于他們大笑,而我,只會沉默。
我很笑。
我邊的很多人說我不說話、清高、不管事,甚至冷冰冰。
我的確是這樣的人,因為學習好被敬而遠之,更因為沉默寡言不討喜。
不說話或者不會說話的人是異類,不說話的尖子生——在別人看來就是那種鼻孔朝天、誰都看不起的,更讓人覺得討厭。
不會有人聽我解釋,到底是因為我不說話、還是因為我說不好話。
我就是罪惡。
我不說,不代表我沒有平常人的喜怒哀樂。
我會開心會傷心,也會在高興的時候有高分貝。
可是別人嫌棄我:
“說得顛三倒四聲音還特別大,爸爸說話也像打雷一樣。”
所以那樣的我只存在于尚未完全懂事的初中,高中起我就不是這樣了。
我越來越沉默,越來越不說話。
不知不覺,我已經忘記傾訴是一件怎樣的事了
(四)
我爸說,笨是我們一家人的通病。我走上社會很容易會吃虧;
我的爸爸媽媽雖然都是工人,但不意味著生活的道理他們不懂。
他們工作很辛苦,就是那種汗水從額頭滴落下來糊住眼睛、一天要換四套服的辛苦。
可就算是用繁重的勞只換來一點微薄的薪水,他們都是面的,也是我的。
他們把所有的艱辛都留在了家門之外,再臟再累,都堅持在下班之前洗個澡清清爽爽地回來,正如他們穿得干干凈凈走出家門。
在外盡一天窩囊氣的他們,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樂呵呵地問我:
在學校過得好不好?
雖然爸媽總說我是他們的驕傲,但我知道,在他們庇佑之下安然長大的那個人是我。
他們因為沒有給我最好的生活而到抱歉
可真正是我該說對不起
我并沒能如愿為一個活潑懂事的小孩兒
甚至連兒園好好吃飯的本領都丟得一干二凈
他們的目里滿是殷切和疼,是祈愿和希
而這樣的我,
怎麼能呢?
(五)
我知道或許有人會很迷:
你為什麼會暴食?知道不好干脆改掉不就好了?
但事真的不是這樣。
暴食是會上癮的,催吐也是
尤其是當你無釋放自己的力,你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陷了這樣的境地
你的發泄口只有瘋狂的吃東西
這種方法最簡單最直白最不需要得到別人的理解
你會依上靠吃食分泌出的多胺
你的、大腦,只會因為吃食和想到即將吃的食而快樂
最終形的記憶
就像寒冷的人自然親近火、夜盲的人見到
縱使知道前方是萬劫不復的火山
哪怕是下一秒崩壞,你都不會去管
——可是我,
沉溺在隨時要噴發的暴食火山的我,
無路可退沒有東西可依附的我,
一病不是的我,
雖然掉下萬丈深淵而且還在不停地向下墜落,
可是我還是想要戒暴
也許這個原因,
跟我開始暴食一樣不知源起
也許只是覺得十八歲的青春,如果今后回顧只能停留在這段記憶上,該有多諷刺
也許只是因為看見某個遞給喜歡的年一封書,而我沒有那份勇氣
也許…
我也遇到了心目中的那個年
紀蘭楨于教室
2017年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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