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元弓著腰替開齊整的珠簾，珠子與珠子撞的聲音在這方天地里格外清脆，他一邊著聲兒道:“不瞞娘娘說，是為著趙四公子來的。”

他不說, 陳鸞也猜到了。

這段時間獄的, 有那等背景的, 也只有趙謙了。

這也恰恰證明了錦繡郡主及其它余黨都還在伺機而，并未離開京都。

珠簾之后是一扇十二屏孔雀圖屏風, 上邊金繡銀織，孔雀開屏，外邊則繡上了祥云和福字，瞧著格外大氣。

書房里熏著龍涎香, 胡元送到這里也彎腰退了下去，陳鸞于是邊走邊看，拐過一擺放著書櫥的小角，視野陡然開闊，一眼就瞧到了黃梨書案上正襟危坐的男人。

“來了？”紀煥抬眸，瞳孔中威嚴之如水般退卻，沖招了招手，隆起的眉峰稍緩。

陳鸞踱步走了過去，才走到他跟前，就被一雙溫熱有力的大掌掐了腰肢，男人語氣淡漠，含疲憊:“胡元都說了吧？”

陳鸞遲疑著微微頷首，細聲道:“大概知道了些，是大理寺的天牢出事了？”

紀煥眉頭皺得更了些，環著的力道也更了些，他聲線繃得厲害，補充道:“就在一個時辰前，天牢守衛接替更班的時候，趙謙培植的暗衛了手，天牢守衛不是對手。”

說到這里，陳鸞不由得出聲問:“他被救出去了？”

紀煥搖頭。

陳鸞松了一口氣，便聽他繼續道:“天牢里也有暗衛守著，再加上趙謙傷不輕，這才沒有得逞。”

言下之意就是只差一點點，就真那趙謙逃出來了。

“皇上在為此事煩惱？”陳鸞手指頭纖細，如細的青蔥一樣搭在男人的袖口上，白得如上好的羊脂玉，于是滲冷威嚴的五爪金龍上也融了一層暖。

男人高大的子有些僵直，他緩緩地松開手，看著小姑娘懵懵懂懂的樣兒，低嘆了聲，道:“接下來的這段日子不會太平，趙謙已被轉移了地方，他們也不會再貿貿然行了。”

這話只說了一半，陳鸞卻懂了他的未盡之意。

不會貿貿然行是因為他們現在不到趙謙所在的位置，但有錦繡郡主在，是絕不可能眼睜睜就這樣瞧著趙謙上刑場或者悄無聲息死去的。

他們必然會想些別的法子……

陳鸞深想下去，只覺得從頭到腳涼了個徹底，外頭又是一聲悶雷炸響，角蠕幾下，最后還是勾出了一個笑來:“我不怕。”

將下顎輕輕在男人的肩膀上，他的上有子令人心安的味道，輕輕用臉頰蹭了蹭他溫熱的脖頸，若不是時候不對，這樣全心的信賴足以使紀煥心愉悅。

紀煥眸更暗，如同兩口幽暗無底的深，他不想再和多提這件事，轉而手了長了些的臉蛋，低聲啞問:“我早些時候遣人送去養心殿的東西可看過了？”

那兩碟瓜子？

陳鸞默默不做聲，半晌才蹦出來一句:“皇上竟這麼戲弄人了？”

從前的那個八皇子，冷著臉的時候是一塊冰疙瘩，常年沒個笑臉的一人氣也沒有，當了皇帝后威嚴更深，板著臉的模樣人人瞧了骨子里都冒寒氣，對卻是不同的。

私心里，歡喜這樣的變化，歡喜得不得了。

紀煥站起來，天生凜冽的眉眼驚起一種人的氣勢，他個子比陳鸞高了許多，這會居高臨下地著，漠然勾，道:“難不是我那天會錯了意？”

陳鸞不明所以，抬眸，杏目里似乎能滴出水來。

他目在玲瓏的子上掃了幾眼，笑不笑的，聲音也聽不出什麼緒來:“鸞鸞莫不是真想多找幾個姐妹磕磕瓜子聊聊后宮瑣事？”

陳鸞這回反應過來了，角微垂，眉梢眼角都落上了幾分不愉快，抓著男人寬大的袖搖頭，道:“前個夜里，你自己說了的。”

頓了頓，有些不放心地問:“皇上金口玉言，難道要對一個小子食言不？”

紀煥眼里泛開三兩縷笑意，小小的一個人兒仰著頭看他，咬著下，神既有些忐忑又蘊著倔強，再是如鐵的心腸也得下來，他緩緩將人帶到懷中，極低地笑:“朕瞧瞧，果然是酸棗子味的。”

……

時間如流水從指尖流過，日子一過就是十幾日。陳鸞仍住在養心殿，這段時日雖沒覺著有多惶恐不安，卻也是留了心眼小心，每回出養心殿，哪怕只是飯后走，后也是一大群人跟著。

這還僅僅是明面上的。

日子過得波瀾不驚，此時正值夏季末秋季初，空氣中那幾將人吞噬的炙熱總算開始退減消散，偶爾起風，也多了份寒涼瑟瑟的意味。

蘇祁是在九月初九到的京都，只歇了一夜，第二日就得了宮里的旨意進宮面圣。

陳鸞昨夜自得知了消息便心緒不寧，嚷嚷著想瞧瞧外祖。

長這樣大，包括在親那日，都沒有能見見外祖一家，現在終于能見了，心實在是復雜，既忐忑又期待，還夾雜著一兩縷的好奇意味。

小丫頭最近嗜睡，又不需每日晨醒昏定，常常睜眼的時候，他都差不多快下早朝了。

好在心里念著事，今日倒沒有睡過頭，紀煥遣胡元來接的時候，陳鸞已經穿戴齊整，笑意溫，眼眸都彎了漂亮的月牙兒，心顯而易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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