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還是略微用力拉開了姜姝儀。

他病了。

方才上朝時才發覺，頭腦混沌，手心發燙，呼吸都是灼熱的。

“你還沒哭夠嗎？在宮里抱著你的奴婢哭，如今抱著朕哭，朕實在不知你想做什麼。”

“陛下又監視臣妾！”

姜姝儀哭著生氣過后，然后又往他懷里撲，聲音了下來：“監視就監視吧，臣妾不在乎了，臣妾以后會時時刻刻陪著陛下，陛下不用聽旁人說，自己看臣妾的一言一行好了！”

只要他活著就好，只要他活著就好......

裴琰覺得頭腦愈發昏沉了。

沒再推開，他低頭看著懷中哭到發的人，放緩了聲音問：“早上為何哭？”

不是不想回來嗎？

姜姝儀哭聲霎時更大：“這次真夢見陛下死了！”

程守忠嚇了一個激靈，程壽嚇了三個激靈。

裴琰沉默幾息：“上次你說夢見朕死是假的。”

姜姝儀哭：“臣妾好難，聽不見陛下說什麼。”

裴琰嘆了口氣。

“松開吧，朕知道了。”

“不松！！”

裴琰：......

他抬手，輕輕著姜姝儀的后背，語氣無奈：“朕病了，想回去休息一會兒，等朕病好了再抱你，好不好？”

姜姝儀一下子松開他，顯而易見的驚慌失措：“什麼病？太醫瞧了沒有？好端端的怎麼病了呢？定是程守忠他們伺候不周！”

程守忠滿臉冤枉，程壽瑟瑟發抖。

裴琰拉著的手往殿走，深掃了程守忠一眼：“朕也不知是什麼病，一時半刻應當死不了，但大約也有些嚴重，與程守忠他們無關，是朕這幾日不大惜自己的子。”

聰明伶俐的程守忠頭一次懵怔。

什麼意思？

陛下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看他一眼。

那廂姜姝儀聽說還沒找太醫瞧過，立刻呵斥程守忠去找太醫。

程守忠不太確定，再看一眼陛下。

“朕從昨日就病了，自己都不放在心上，你何必這麼揪心。”裴琰又看程守忠一眼：“去找王院判過來吧，免得姜妃擔憂朕。”

程守忠明白了什麼。

陛下去上朝前還沒病，一見娘娘就病了，還點名要王院判這個心腹。

裝病！這是多悉的裝病啊！

想當初陛下做太子時為躲避一些事，就用過這招，在之前太后娘娘想為侄出氣，要責罰姜妃時也用過這招，不過那都是迫不得已要向旁人示弱，這次是為什麼，要向姜妃娘娘示弱，學先帝爺裝病爭寵的嬪妃？

程守忠瞬間腹誹了一百句。

不過他不敢表出一句，連忙應聲去請。

殿。

裴琰躺在床榻上，微微泛白，輕輕咳了兩聲。

姜姝儀原本正在數落他為何不惜自己的子，這下也顧不上說了，忙手他額頭，到滾燙后慌問：“陛下覺得怎麼樣？還是很難嗎？太醫很快就來了，再忍忍好不好？”

裴琰神脆弱地搖了搖頭：“朕無事的，只是有些口，你可以給朕倒杯茶嗎？如果嫌麻煩就算了。”

姜姝儀不等他說完就去倒茶水了。

乾清宮的茶水有人時時更換，無論何時都是溫熱的。

姜姝儀回來扶他坐起來，一邊喂水，一邊掉著眼淚傷懷：“陛下說的這是什麼話，臣妾怎麼會嫌陛下麻煩，想當初臣妾剛東宮沒多久，就生了場重病，伺候的宮都議論臣妾福薄，才飛上枝頭就要死了，臣妾心中真是萬分難過，直到陛下來看臣妾......”

裴琰水喝得很慢，由著回想兩人的往事。

姜姝儀膽子向來大，在家中嫡母之威下，尚且敢護著自己的妹妹和婢，那次見裴琰一來，周圍對自己冷臉的宮人霎時變得畢恭畢敬，便明白過來必須要抓住這救命金草。

抓著太子的袖不松手，大哭不止。

裴琰做儲君時子比現在還溫和，哪怕程守忠訓斥姜姝儀放肆，他也沒拂開這個只見過一面的侍妾，反而關切詢問是不是了什麼委屈。

姜姝儀的委屈可太多了。

但比起宮人的輕視，初東宮的彷徨，那時竟只想起了別的委屈。

哭著說了一堆從小爹不親，姨娘走得早，嫡母偏心自己的兒對很不好，每每生病，連個來關懷的親長都沒有，很羨慕旁的兄弟姐妹，如今了東宮，太子殿下就是的親長，能不能留下照顧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可以.....

子好到沒邊兒的太子殿下靜靜地看了良久，最終還是同意了。

只有程守忠在旁邊嘰嘰喳喳勸他別留下，不要過了病氣。

姜姝儀越回想越覺得裴琰真好， 程守忠真不是個東西。

看裴琰終于喝完了茶水，將白玉杯放回去，而后又回來，坐在床邊眼淚，看著裴琰義正言辭道：“臣妾想明白了，其實臣妾本就不喜歡君子！”

裴琰略帶疑地看著：“你又喜歡什麼了？”

姜姝儀滿眼認真：“臣妾喜歡的是陛下！因為陛下溫和良善，是個仁人君子，臣妾才會喜歡君子，而不是因為喜歡君子，才喜歡陛下。”

四目相對，裴琰長睫輕輕眨了兩下。

王院判在這時候來了。

姜姝儀連忙起離開床邊，讓出位置給太醫號脈。

裴琰抓了個空，面微微不好。

王院判已經得了吩咐，陛下沒病，但要說有病，而且是越嚴重越好。

他還沒搭脈前就已經一臉凝重了。

待看見陛下的面，凝重一頓，號過脈，凝重變疑。

這是真有病。

王院判不知道該不該如實說，到底是跟著陛下做戲的經驗，他口吻沉重道：“陛下是外風熱，有郁結，所以起了高熱，說重也不重，說輕卻實在不輕，微臣開幾副藥，陛下服用過后注意安歇，不要再勞心傷神，方能好轉。”

姜姝儀聽得揪心極了，連忙催促：“有勞太醫了，快去開藥吧。”

等王太醫要去外殿，裴琰又住他。

“姜妃若留在乾清宮給朕侍疾，會不會過了病氣？”

王院判忙道：“微臣可以給娘娘開一副防治的湯藥，飲下便不會有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