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關系呢?
此刻站在廉價旅館門口等車的趙小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抬頭看一眼布滿灰塵的賓館招牌,燈管歪七扭八的,有的亮有的暗,廢了好大勁兒才辨認出那四個字:心心賓館。
想自己的人生就和這招牌一樣,爛了個徹底。
心心賓館在上海最偏遠郊區的三不管地帶,除了幾間亮著曖昧小燈的按店,一家吵鬧喧囂的棋牌室,這里到都是黑不見底的羊腸小道和被砸稀爛的二手店鋪。
夜深人靜,幾個喝得滿臉通紅的中年男人歪七扭八地相互攙扶著路過,肆無忌憚的眼珠像粘了膠水一樣黏在趙小的脯和屁上。
捂住羊大,刺骨的寒冷也無法緩解心的焦灼。
這里怎麼會有車?旅館門前一眼不到頭的小路狹窄又曲折,還有三三兩兩的燒烤攤支在路邊,沒有哪個司機閑來無事會開進這種地方招攬生意。
「58 床,」
失魂落魄的趙小聞聲去,看到一輛黑大眾從面前緩緩過,駕駛室窗戶開著,反應了一會兒才認出那張冷冰冰的臉,還有冷冰冰的語氣,
「別等了,上車吧。」
……
路很顛簸,周榮的車子開得很慢,十幾分鐘才艱難地開出曖昧不清的小巷,
趙小長舒一口氣。
「你很怕我?」
周榮目視前方,星星點點的燈匯聚在他眼眸,似乎比剛才溫一些。
趙小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自己,應該沒有吧,畢竟十二年過去了,的變化實在太大。
十二年前的趙小正是最好的年紀,可那時的卻和好不沾邊:青春痘,胖胖的材,還架著酒瓶底眼鏡。
和周榮相遇在一趟開往魔都的火車上,當然了,那時候還不知道他周榮,
只知道這個干凈得像月亮一樣的男孩是學醫的,比大一歲,剛上大二。
二十三小時的車程,趙小就像土撥鼠一樣,要麼在上鋪捂著臉睡覺,要麼就低頭玩手機,任憑旁人怎麼 cue 都擺著一張死人臉,不說也不笑。
沒人知道這是座墜河的表現,趙小媽也不知道,
「你是去上大學!又不是去上墳!垮著臉給誰看呢?」
趙小媽一輩子就圖個面,可惜天不遂人愿,老公賭博欠債臭名遠揚,兒沉悶木訥學習差,
心氣兒高的人最抵不過經年累月的失,不可避免地為一個暴躁易怒且尖酸刻薄的中年婦,數落起老公兒從不分場合,
就比如現在吧,整節車廂的氣氛都尷尬得讓人腳趾摳地,大家不約而同地移開目,
除了周榮,
「阿姨你別說妹妹,妹妹多好啊,乖巧文靜。」
趙小很清楚這只是周榮出于善意的舉,有些人就是這樣,自帶溫強大的磁場,不聲地維護他人脆弱的尊嚴。
「唉……什麼文靜乖巧,就是塊木頭!」
趙小的母親對家人苛刻卻對外人寬厚,這男孩年紀不大,但一本正經的樣子頗有幾分較真的意味,
于是訕笑著打圓場,轉頭就狠狠瞪了兒一眼,還不解恨,又狠一下的腦門兒。
周榮還想說什麼,但張了張還是作罷。
趙小哭了,早已習慣母親對自己的不滿,但還沒有習慣在喜歡的人面前丟臉。
不過很能忍,忍到火車熄燈了才跑到吸煙區,對著窗外飛速掠過的夜景哭了個酣暢淋漓。
可惜沒痛快多久,哭完一抬眼就看到車窗上倒映著一張人臉,線條干凈利落,沒有多余表,長長的眼睛,單眼皮,說不怒自威有些夸張,但可以肯定,沒人敢欺負這種長相的人。
「別哭了,給你吃糖。」
嚴肅冷清的男孩一笑就像換了個人,溫里又帶著點戲謔,
「謝謝。」
低頭接過他遞來的水果糖,繽紛的糖紙還留存著男孩手掌的余溫,可沒時間,怨恨自己的丑陋,再溫的男孩也不會喜歡丑陋的孩,和他在火車到站的那一刻就注定為兩條永不相的平行線。
可誰能想到十二年后平行線會以這種方式相呢?
老天爺的惡趣味你永遠想象不到。
趙小看一看周榮的臉,他沒變,但也變了,
曾經說笑的男孩現在大多數時候都面無表,只在有車加塞的時候眉頭鎖著狂按喇叭,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很兇也很冷,好像邊沒這個人。
男人對不喜歡的人都沒好臉,可以理解,沒什麼好怕的。
「不怕你,是怕那種地方,還有那種關系。」
趙小苦笑,一直很難表達自己,但徹底的失和疲憊反倒讓繃的弦放松下來。
「怕還約男人?」
周榮側臉看一眼,冷冰冰的表終于有了變化,角上揚,出一抹譏諷戲謔的笑容,
「又當又立」四個字仿佛下一秒就要口而出。
趙小別開目看向窗外,
「嗯,就想驗一下,是不是真的很爽。」
想起前夫藏在儲藏室的 iPhone7,
那臺老舊卡頓的手機里只有一個 APP,幾百條視頻和上千張照片,
還想起前夫溫馴謙和的外表,超群的學識,事無巨細親力親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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