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輝臨走，還是穿著那件穿了好幾天的服，事發生的也突然，下雨，趕工，包工頭說是接到上面的電話，必須趕工，可以加錢，所以那些工人們冒雨修橋，也隨著大雨，都埋在了里面。

陳雁君的另一只眼睛也是這麼哭瞎的。

后悔，后悔早上宋輝出門的時候說他運氣差，也后悔，沒有攔住他。

宋輝最喜歡吃的飯就是陳雁君包的包子，最后走了也沒有吃。

那天所有人都是懵的。

第二天的時候遇難工人的尸才被挖出來，宋青恕扶著母親去認領，短短幾步路，兩個人走的困難。

一步一步，跟走在刀刃一樣。

上百個裹尸袋，這些都是埋在里面的人，周圍都是哭昏了的家屬，目所見，所聽都是哭聲哀嚎聲，喊爸爸的，喊老公的，萬分悲鳴聲聚集在一起形一個用哭喊聲鑄的銅墻鐵壁，包圍了這里方圓百米。

抑的，痛苦的。

空氣都被干。

被掩埋的人，死相很難看，面部青紫，腔都灌滿了淤泥，在水中泡的腫脹，臉部變形，宋輝的尸很好認，上穿的服，還是昨天早上那件兒。

穿了十多年。

陳雁君在上面補過好幾個補丁，宋輝說穿著舒服，干活展有勁，夸陳雁君手藝好。

百名遇難者家屬聯名百人書，要上檢察院，求個說法。

組織者是一個失去兒子的年邁長者，他是退役軍人，老年喪子，怨恨天理不公，現實殘酷。一群人被帶，群起激憤，把失去親人的痛苦化作討要真相的力量，不求理賠，只求公道！

去市政大廳拉了一周橫幅，堵住了巡查組的車，這幾天傳聞很多，傳聞市長溫華城貪污公款，用劣質材料頂替，這是坍塌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是這段時間中央派人來燕城巡查，所以下大雨也要讓工人修橋，聽說工地領頭人接到的電話，就是從市長辦公室打出來的——

所有矛頭都指向了溫華城。

宋青恕手指抖著在上面寫了一個‘宋’字，他渾抖，神痛苦，背脊繃筆直，仿佛跟隨時都會崩斷的弦一樣。

站在他邊的陳雁君面蒼白，形清瘦，一只眼睛灰白，奪走了他手里的筆，寫下了青恕兩個字。

他了這個家里，唯一一個男人。

他要護住母親跟妹妹。

宋青恕閉上眼，泛紅的眼角恍若剛剛有一滴淚閃過，他在名字上，按下了手印。

很長一段時間，他晚上會經常夢到父親。

漉漉的面龐，宋青恕在夢里難的不上氣。

一眼即是永別。

自從那天之后，陳雁君就沒有包過包子，巨大的悲痛隨著時間，本無法緩解，只是表面上接了親人離世，這種痛苦，會伴隨一生。

沒有人能真正稀釋掉摯親的離開。

多年后談起離開的親人，面無表，并不是忘記了，被沖淡了，晚上獨自在房間里面，這種緒會被無限的放大。

此刻宋青恕沒說話。

只是的抱著。

溫羽在他懷里聲音很悶的問，“你不會離開我對嗎？”

“不會。”

“你有沒有討厭過我。”

“沒有。”

“一秒鐘的討厭都沒有嗎？”

“沒有。”

得到他準確的回答后，溫羽手抱了他，用頭發蹭著他的下，“對不起，我有過一秒鐘討厭你。”

就是去認領父親的尸，給宋青恕發短信說一輩子不要見面，我討厭死你了的時候。

溫羽很緒化，知道自己不應該對他發脾氣，那個時候，他應該也飽親人離世的痛苦。

“對不起，對不起。”溫羽又聲音悶啞的說了一聲，然后抱著他，很笨，27歲了才學會怎麼一個人，理解一個人。

“溫羽，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一點點都沒有。”宋青恕打開床頭的燈，八爪魚似的抱住自己，他分開了一點，讓看清楚自己的臉，“一點點都沒有，我不會討厭溫羽，以后也不會。”

“你開燈做什麼呀，我哭的樣子不好看。”溫羽手捂著臉，有些委屈，夢中驚醒聲音也很沙啞，宋青恕低頭親了一下的手背，“你哭的樣子也很漂亮。”

他哄人的樣子很虔誠。

并且有點笨拙。

溫羽忍不住笑了。

這一笑不要，鼻涕泡鼓出來一下，然后愣住了，空氣靜默了兩秒，大聲的驚呼了一聲，然后捂住臉大喊著，“關燈啊啊啊啊。”

“啪——”的一聲。

室陷黑暗。

溫羽窘迫的不行。

在被子里面鉆泥鰍一樣。

最后背對著不理他。

怎麼讓他看到自己這麼不完的一面。

仙的鼻涕泡泡也這麼大...

宋青恕將被子蓋在上，被溫羽一腳踢開，“我不要跟你睡。”

需要時間忘記之前尷尬窘迫的一幕。

好丟臉。

臉都紅了。

宋青恕再給蓋上，溫羽又踢掉。

要崩潰了。

如此循環了幾下。

直接挪到了床邊緣。

眼看著要掉下去了。

宋青恕力氣很大，直接摟住把翻了抱在懷里，任憑溫羽怎麼扭都無濟于事，反而鼻涕都蹭到了他前，宋青恕的手索到了床頭上，出兩張紙巾幫著，溫聲道，“很漂亮，公主一直很漂亮。”

“那你剛剛可以失憶嗎？”黑著燈，溫羽在他懷里抬頭看他下。

“嗯，已經失憶了。”

“以后，你不準拿這件事笑話我。”

宋青恕無奈的笑了一下，“不會。”

“那不行，男人的心思百變，要是你以后拿這件事笑話我怎麼辦，你也說一下你的笑話給我聽聽。”

宋青恕想了一會兒，說了幾個，溫羽不滿意，覺得小時候被嚇到了尿床不算什麼笑話，畢竟小孩子，或者是害怕蟲也不算什麼事兒，也怕這種趴趴的蟲子。

男人沉思幾秒，低頭看。

“你還記得有一次，你讓我去你家幫你補習理題，你坐在我旁邊，靠我的很近，我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我對你說我去趟洗手間，讓你先做題。”

“嗯，記得啊。”理是溫羽的弱勢科目，周日的時候，在家里何秋晚還給找了一節大師課，但是對方講的溫羽跟聽天書一樣，就跟何秋晚說，有個同學，學霸，很厲害很厲害，周末讓他來給自己補課。

“我去你臥室的洗手間，是去解決了一下。”

這個解決，很明顯，不是單純的上廁所。

溫羽手捶拳，捶在他口。

“你在我的洗手間，意我？”

他倒是大方坦的承認，“那一秒，腦子里面確實都是你。”

看著掩映在黑夜中的臉，宋青恕手了的臉頰，“這算不算能讓你笑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