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燈沒想到時隔多年能再次見到林煥，也沒想到，他還能認出來。

思緒拋在空中，又凝聚起來。

幾人圍坐在郝院長的病房里。

郝芳氣好了些許，熱淚盈眶地拍拍林煥的手，問了好些話，他耐心的一一回答。

問及這些年那戶人家對他是否可好時，林煥舒心一笑，說：“爸媽對我很好，只是后來家里經歷了些事，生意到打擊，爸媽自顧不暇，沒時間再回泉城，這幾年有好轉，才回來。”

“那就好，人沒事就好。”郝芳說，“我就擔心你們這些孩子，只要知道你們過得不錯就滿足了。”

許是上了年紀，也許是經歷頗多，心境有了變化，郝芳長吁了一口氣：“前段時間我和小燈還在說呢，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如今看見你安然無恙，也就放心了。”

“您放心。”林煥說，“這次回來我就不走了，打算在泉城定居，以后您和小燈兒，就由我來照顧。”

郝芳笑了笑：“心意領了，只要你們平安就行，不忙時來看看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常燈聽兩人敘舊，安靜地坐在一邊，偶爾附和幾句，大多數時候是林煥問，回答幾句，一別經年，他變了許多，但骨子里還是在孤兒院時那個充當保護角的哥哥，令人陌生又悉。

很激他，就像激郝院長一樣，他們是生命里為數不多的溫暖。

想到這，常燈又想起了聞柏崇，無名指上的戒指似乎在彰顯著他的存在，似乎能過它看見那人眉上挑時的樣子，勾著懟時，惡劣又壞氣，但也真心在乎，給底氣。

常燈無聲地彎了彎眸。

思緒被郝院長的聲音拉回來，抬眼，見面前兩人都在盯著看，常燈郝然，發現林煥的視線往下，落到右手無名指上，笑容似乎僵了一瞬。

氣氛正凝著，病房門被輕輕叩響，而后，來人徑直推門，冷峻的臉龐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常燈聞聲，回眸去看，角勾起弧度，語調上揚：“你忙完了？”

“嗯。”聞柏崇從公司過來，聽柏叔說常燈在這，立馬過來找，只是沒想到病房里還有其他人。

他頓住腳步，眉峰冷冽，深潭般的眸子微微瞇起，瞳仁漆黑，目裹著寒意，凌厲又刺骨。

那人同樣形優越，氣勢斐然，平靜與他對視，深邃又淡漠，約裹挾著些許審視與打量。

兩人眼神織片刻，無形中氣場對峙。

“這位是？”林煥率先出聲，說話時視線依舊沒移開。

聞柏崇斂眉，往常燈的位置掃了一眼，未聲。

“這位是小燈的先生。”郝芳沒察覺到異常，細聲為兩人介紹，又推推愣住的常燈，示意說話。

常燈嗅到一醋味，上前幾步，拉著聞柏崇的手臂，笑著說：“林煥哥，這是我丈夫，聞柏崇。”

又對自家這位解釋：“這是林煥哥，是我在孤兒院的好朋友，他很照顧我的，之前不在泉城，最近才回來，來看郝院長。”

一番解釋，合理又妥帖，常燈心里繃了弦，看聞柏崇的眼神就知道他心不太好，正想帶他先走，察覺到男人的手尋到的，手指和糾纏在一起。

然后，就聽見這人冷冰冰的聲音，從容地跟林煥打招呼：“哦？常燈以前沒提過，怪不得不認識。”

常燈：“……”

剛松下去的一口氣瞬間提了上來，這人拇指挲著的手背，說出來的話乍一看聽不出病，但明顯裹著不滿，針對的意味十分明顯。

剛想開口，那邊也說話了。

林煥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回了一句：“是嘛，我也不知道小燈兒結婚了呢。”

“現在知道也不遲。”聞柏崇回。

氣氛一度冰冷，房間里安靜到極點。

常燈想笑笑不出來，握著聞柏崇的手，沖另兩人說：“院長，林煥哥，你們聊，我們就先走了。”

林煥笑了笑，頷首，末了還加了一句：“保持聯系，小燈兒。”

常燈剛才加了他的聯系方式，現在覺這簡直是個燙手山芋，因為旁邊這人聽到這話后，瞥了一眼。

真想那是自己的錯覺，但事實證明，聞柏崇的確是生氣了。

因為，自回到車上，他就沒拿正眼瞧。

柏叔開著越野跟在他們后面，所以這輛布加迪上只有他們二人。

常燈猶豫好久，只能暗試探：“你生氣了？”

他沒理，只冷冷看。

這下，常燈心里的大石頭終于掉下來了，確實生氣了，不然不會這個反應。

“喂。”討巧地笑，“你怎麼天天生氣啊？”

聞柏崇還是不睬，等紅燈時，骨節分明的右手圈住方向盤，無名指上戴著銀戒指，嵌著幾顆小鉆，側臉冷漠，薄抿。

“別生氣了，生氣會變丑。”逗他。

“你在乎？”他終于肯理，眼神帶著玩味，似乎只是空敷衍一句，“又是青梅竹馬，又是小時候保護你的哥哥，骨頭，你桃花運旺啊。”

常燈：“……”

閉了，沒有心虛，沒有理虧。

只是因為聞柏崇現在陷怪圈，無法解釋，怕火上澆油。

氣氛沉默，持續到抵達鹿水居。

聞柏崇見不說話，更氣了，一路緘默，徑直上了樓。

柏叔稍后一步抵達，和站在客廳的常燈面面相覷，從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無奈。

“夫人。”柏叔說，“您先坐，我去把食材拿出來。”

他準備做一餐營養的飯，給常燈洗洗胃。

“好。”

常燈應下，閑來無事，往樓上瞟了好幾回，糾結要不要去哄哄那個生悶氣的人，還沒做出決定，就被霸王龍纏住了腳步。

無奈，只能陪著它玩布偶玩。

等霸王龍終于玩夠了，常燈總算松了口氣，還沒踏上樓梯，聞老爺子的到來又將的腳收了回去。

老爺子進來之后的第一句話就是：“那臭小子呢？”

第二句話是：“燈丫頭臉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混小子欺負你了？”

老爺子年紀上來了，但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坐在客廳里，子骨看著十分朗。

柏叔泡完茶，上樓去聞柏崇。

常燈只能頂上，陪老爺子說話：“爺爺，阿崇沒欺負我。”

“真的？”聞老爺子問，“你可別替他說話，他要是敢對你不好，爺爺替你收拾他。”

“真沒有，爺爺。”常燈彎，“我只是之前有點發熱，所以看起來沒神，阿崇還在醫院照顧我呢，他沒欺負我。”

“他親自照顧的？”聞老爺子眼睛亮了亮。

常燈點頭，看起來格外乖巧。

老爺子半信半疑，知道自家孫子是個什麼德行，也沒再多問，只是叮囑常燈：“那就好，不過你可別讓著他，他一個大男人，該讓著你才對，燈丫頭，你別怕他，爺爺給你撐腰。”

常燈笑開了花，連連點頭：“謝謝爺爺。”

上說著好聽的話，余瞥見樓梯上的影子，忙吹彩虹屁：“阿崇很好的，對我很好，我們會好好的，您放心。”

聞老爺子聽得開心。

這邊氣氛融洽，樓梯上的腳步聲才慢慢加重，一道突兀的冷嗤進來。

常燈去，對上男人哂笑的眸子。

想在聞老爺子面前扮演乖乖，當然不能讓聞柏崇穿，連忙走過去，拉住對方的手臂，悄悄在他耳邊低聲說：“爺爺來了，別生氣了好不好？”

聞柏崇垂眸，視線在臉上兜轉：“我生什麼氣了？”

他在裝，常燈心里跟明鏡似的，無奈地他的手掌，輕笑。

一頓飯吃的常燈膽心驚，席間不停給聞柏崇夾菜，生怕他那張說出什麼不該說的，惹得聞老爺子瞪了聞柏崇好幾眼。

又溫聲對常燈說：“燈丫頭，他自己有手，你老照顧他干什麼？你吃你的。”

聞柏崇聽出來老爺子在指桑罵槐，涵他呢，故意朝常燈看了一眼：“聽見沒？不用你給我夾。”

“你怎麼跟燈丫頭說話呢？”聞老爺子說他，“再混賬一句試試。”

聞柏崇無辜中招，沖罪魁禍首瞥去一眼，見笑，心里不爽，夾了塊常燈最討厭的姜片在碗里，果不其然，看見角耷拉下來，默默將姜片夾出去。

他揚了揚眉，心里無端舒暢，郁氣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