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間兩個孩嘰嘰喳喳到深夜，也沒有一點要睡的意思。

秦書賀關上門，打開藍牙耳機，仔細辨別著那段視頻里的逐字逐句。

剛才他在洗手間看到江清梨的手機時，這段視頻的播放界面就在屏幕上呈現著。

因為新機還沒有設置碼，秦書賀便直接將視頻拷到了自己這里。

看完大概的容，他也就明白了江清梨為什麼要跟程嶼分手。

只不過，那視頻里的兩個細節引起了秦書賀深深的懷疑。

……

“吃飽了！我去洗個澡！”

藍曉幽把骨頭和垃圾袋子一腦收拾起來，對江清梨說：“你先睡吧，已經很晚了。”

江清梨：“沒事，我看看電視。”

其實江清梨哪里有什麼心看電視呢？

聽著里面傳來的午夜新聞就像背景聲一樣，空耳卻不聞。

江清梨看一眼手機屏幕，與程嶼有關的一切痕跡都隨著那部已經被黎清清扔進噴水池的舊手機一起，擱淺在了過去。

窗外漫漫長夜，冷得徹心扉。但明天的太總是會升起，江清梨閉了閉眼，終于明白藍曉幽說的其實一點都沒錯，沒有什麼是一頓炸解決不了的。

「下面播報一則新聞，103國道特大通事故案引起各方關注。目前已經派出數輛救護車趕往前方。事故初步判定是一輛大貨車與一輛小轎車相撞，后續引起了多輛車追尾。目前已確認有四人當場死亡。傷十余人，重傷者被急就近送往醫院。」

畫面呈現著，線昏暗的國道/上，破損的車，滿地的狼藉，打著馬賽克的腥的場面，以及那些穿梭忙碌的救援人員。

好像所有的生離死別人間悲歡，總是在每時每刻毫無預兆地上演。

有些人還在憧憬明天的好和重生，有些人卻已經永遠留在了平安夜的前夜。

可就在這時，忽而一個鏡頭晃過去——

江清梨似乎看到了一個非常悉的車牌號。

那不是程嶼的車麼？

程嶼的車在國道/上？

江清梨呼吸猛然一窒，接著，看到一個悉的影，瘦削的臉頰，帶著跡的眼鏡框。

在醫護人員穿梭的畫面里，從擔架上垂下來了一只手。

雖然鏡頭沒有給傷者很清晰的畫面，但江清梨還是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那塊手表，是陳凜。

“曉幽！”

江清梨跑出主臥，不顧一切地沖/進洗手間。

藍曉幽正在洗澡，突然被人闖進來，嚇得失聲尖。

“曉幽！出事了！程嶼出事了！”

江清梨幾乎聽不到自己在喊什麼。

只知道，自己離開后，程嶼應該是也從那座別墅里出來了。

陳凜開車上路，然后遇到了嚴重的車禍。

“程嶼，程嶼他……”

藍曉幽急急忙忙披了件服跑出來，一邊安著江清梨先別急，一邊讓趕打電話。

可是江清梨沒有程嶼的手機號，舊的手機扔掉了。

背不出號碼。

或者之前給程嶼當書的時候是背得出的，只是當下境一片混，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此時只是機械版打開通訊界面，沒想到眼前跳出來的竟然是一整排提前輸的存儲記錄——

老公的公司號。

老公私人號碼1。

老公私人號碼2。

陳凜電話1。

陳凜電話2。

蕭譽私人電話。

蕭譽醫院辦公室電話。

……

一瞬間，江清梨只覺得自己的鼻子像被什麼狠狠錘了一下。

很疼，很酸。

想起程嶼曾經說過，自己所做的一切，未來，規劃，每個細節，每件事里——

都有你。

他不是隨便說說的，他是真的想過要讓真正走自己的生活。

可是他太想要構建出未來生活的模樣了，在到達這個狀態之前要付出的很多代價，都承擔不起……

江清梨打了程嶼的幾個電話，全都沒有人接。

再打陳凜的手機，傳來的卻是不在服務區的忙音。

隨著那淵遠綿長的一聲聲滴滴，留下的是無盡的空與絕。

那一刻，江清梨開始混了念頭。

有點弄不清楚現實和虛幻了。

幾個小時前，還在程嶼的懷抱里憧憬著自己會被呵護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幾小時后，絕地看盡了緣分，卻一眼穿了生離死別的盡頭。

為什麼每一次想離開的時候明明那麼堅定，可上天卻像在開玩笑一樣告誡——

你走，就一定會后悔。

藍曉幽已經把車開到一百二十了。

秦書賀終于放下手機，對江清梨說，他已經打電話問到了現場的況，這次事故的傷者就近分批送到了附近的三個醫院。

因為事故特別重大，現場一片混，現在還不能確定那些傷者送到了哪一家。

不過幾家醫院之間距離都不是特別遠，可以一家一家去看。

“小梨，先冷靜一點，千萬不要著急。”

秦書賀極力安著江清梨。他知道江清梨現在的病特殊，尤其是不能承擔這麼刺/激的心理力。

“我不著急。”

江清梨臉狀似平靜，雙手卻已經在/下的真皮沙發里抓出一道道清晰的印記。

著急有什麼用？

暈倒，崩潰，心急如焚，哪一樣給人的覺都不會對現實的解決起到積極的意義。

想不到任何其他的事，直地坐在車上，任憑風聲呼嘯過窗，吹進頭發間，吹進眼睛里，吹得大腦空空。

大概是有過那麼一瞬間的念頭，僅此一瞬間便一閃而過——

只要程嶼沒事，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江清梨趕到急救室門口的時候，看到了陳凜。

他坐在等候的長椅上，一只胳膊纏著繃帶吊在/前，臉頰上領上全是跡。

江清梨只看了一眼，險些蹌踉了腳步。

在秦書賀和藍曉幽的攙扶下，趔趄著撲上前去。

“陳助理……”

張開口，江清梨只覺得嚨里發出的是近乎干啞暗的聲音，就好像一個干癟的靈魂瞬間注了的生命。

陳凜聞聲轉過頭，一片破損的鏡片后面，是泛紅的眼圈以及空悲傷的眼神。

陳凜從來不會這樣。

他跟在程嶼邊這麼多年，就像一個緒穩定的AI一樣，泰山崩于前都不會有任何異樣。

這一刻，江清梨屬實在他眼底看到了極致的絕與悲傷。

“對不起。”

他開口，卻只對江清梨說了這樣三個字。

江清梨愣在原地，就像被突然點中道一般，久久不得往前再邁一步。

嚨被扼住，心臟被掐住，膛里的每一寸呼吸都像是被用力/過一樣。

咣當一聲，手室的門開了。

蓋著白布的床被退了出來，醫生摘下口罩，搖頭。

“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江清梨的耳朵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

就好像被人蒙上了數十層塑料布，很深很沉很模糊。

然后，忽而被一聲呼喚炸開了現實，突破了意識。

“小梨。”

悉的呼喚從后傳來，江清梨以為自己一定是幻聽了。

機械一般扭過來，看著眼前那人的影。

在今天之前，江清梨不信鬼神，不信靈魂。

可面前的程嶼就這樣真真切切地站著，看著自己的眼睛里，滿是言又止的悲傷。

他一定不甘心，在這世上聽到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

我們分手吧。

“小梨。”

下一秒，程嶼突然沖著江清梨跑過來，一把將環摟在懷。

“小梨……”

那悉的溫度和力度，讓江清梨瞬間意識到，那不是幻影，不是靈魂。

是程嶼，是真實真切的程嶼。

他的淚水掉在自己的脖頸里，滾燙如灼。

他的手臂力氣繃，讓近乎不過氣，甚至也不過悲傷。

江清梨足足花了十秒鐘，才從程嶼一切安好的現實里沖殺出來。

退后半步，看看程嶼，又看看陳凜。

最后，把目落在蓋著白床單的床上。

一把掀開來，里面出一張冰冷清寒，毫無生氣的臉。

是江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