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子一僵，有一涼氣沿著尾椎骨冒上了來。

說實話，這一年以來我都沒有過多安穩的日子，總是有這樣或者那樣兇險的事出現。死人見得也算多，心早就適應了生離死別的，再模糊的場面，也覺得平常，安之若素，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心。然而見到碗里面這四塊切得方方正正、煮得的，就像普通的豬牛一樣，散發著食本的香氣，熱騰騰的，竟然還有一些醬料在上面，我肚子里頓時就有一酸水往外面冒。

雪瑞是不會騙我的，說這幾塊是人，那麼便一定是。

想來這牢房的主人也沒有那麼好心，在這通不便的大山和叢林中，給我們找來豬佐餐。

我能夠想象我在那一瞬間的臉，應該是變得慘白慘白的。腥我見過，殘忍也見過，但是變態如斯，卻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竟然將人像普通類一樣烹飪，然后端過來給我們吃掉，這是什麼行為？這是什麼行為！我想除了心理變態之外，基本上沒有其他的解釋了。

我咽了咽里的酸水，朝地上吐去。

幸虧雪瑞及時出言制止了我，要是我因為肚子里突然出現的，抗不住，將這碗里面的給吃掉了，以后知道了，回想起來，定然會夜夜都做噩夢的。這跟堅強和其他男人的品質無關，而是與人有關。人，不能吃人，這是一個做人最基本的標準，至在文明社會里，是這樣。

然而當我雙手抓住鐵柵欄的時候，我卻看到了斜對面的加藤原二，已經抓起了盆子里面的，沒有任何猶豫，張口便啃。

雖然心里面十分不喜歡這個日本小子，但是我仍然忍不住出聲提醒他：“這是人，不能吃的！”

他愣了一下，將那塊兩指厚的塊放下來，手抹了一下邊的醬料，然后平淡地說道：“你說是人就是人了？這分明就是豬，不信你試試，味道還不錯。趕吃，吃完了才有力氣。”說完這些，他端起盆里面的稀粥，仰頭喝下。他說得輕松，然而我看見了他的結，不自然地搐了一下。

一聳一聳的，像是在痙攣。

我明白了，雪瑞剛才的聲那麼大，加藤原二怎麼會聽不到呢？他定然是清楚的，只不過卻當作不是，麻痹自己而已。為什麼？也許是因為類能夠最快地補充他的力，以便于他接下來的行吧！表如此平淡的他，心里面的想法應該是要越獄吧。

我無語了，折退了回來，坐在了雪瑞的邊，覺肚子里的有增無減，火燒火燎的。牢房門口的那一盆食，又變得如此人來。我問雪瑞，說你怎麼知道那盆子里面的是……

雪瑞閉目微笑，指了指自己的額頭正中，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心間，說：“在我面前，事所有的本質，只要我想，都能夠看得清楚——我看見這些是來自于一個可憐的姑娘，死去還不過兩天，我聽到了靈魂的栗，和不屈的吶喊……你，是因為你喝下的那草發生了作用，它上面有十個鬼的怨念在，所以讓你腸轆轆，只想著食。但其實，你并不需要它。”

我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才過了一天的時間，我們昨天還在林間吃了熊明家的臘和飯團，哪里會這般？經過雪瑞提醒，我盤下來，開始念“甘法食咒”，超度盤旋于腹之間的鬼：“冷冷甘食，法味食無量，騫和流七珍，冥冥何所礙……”一咒念完，腦海里如同毒癮一般盤旋不去的，這才消散了許多。我重復念了三遍，終于消失不見。

我笑著對雪瑞表示了謝，說你倒是知道得不，今天要不是你，我可出了大洋相。

雪瑞淺淺一笑，皺著鼻子說那可不是麼？我可是天師道北宗傳人，天師道五絕“養之道”、“養氣之道”、“養神之道”、“養形之道”、“養食之道”，我可以說都得有真傳呢！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其實沒有，主要是被師父開了天眼，能夠看些世迷障的表象罷了。

我也了鼻子，笑著說：“連‘養之道’……你也得到真傳了？”

雪瑞剛才還晶瑩雪白的小臉，霎那間頰生飛霞，就像池子里突然傾進了紅墨水，暈染開來，不一會兒，連的耳子都紅得發燙。“你是壞人！哼……”說完，接著，這個陡然間變得明艷不可方的出拳，一下子擂到我的口，把虛弱的我錘得隔夜飯都差一點吐了出來。我這才想到，我面前的不僅僅是一個十七八歲的，而且還是一個道門傳人，不是我可以隨意調戲的……

這一拳的風，深得三皇炮錘的要：樸實無華、氣勢勇猛。

接下來我們默默不語，隔著有兩拳的距離，靠墻，靜靜恢復力，以及等待著我們接下來要面臨的命運。現在不是玩耍的時候，要知道，我們現在的份，可是階下囚，案板上的，隨人家任意拿呢。雪瑞的呼吸很有特點，三長一短，像是在練習某種道家養氣功。我扭頭，看睫彎彎，輕輕，然后回轉過頭來，按照固中類似瑜伽的法子，將渾的骨骼震得啪啪輕響。

時間過了兩小時，果然，又來了三個人，提著強力手電筒挨著牢房照了一遍，然后罵罵咧咧地離開。從他們的速度來看，這個地方并不大，或許囚犯并不是很多，出兩只手，應該就能夠數得過來。隨著左邊的鐵門哐啷作響，談話聲逐漸遠去，我決定使出我的殺手锏。

“有請金蠶蠱大人現！”

我雙手合十默念著，蟲子出現之后，我指使它順著牢房出去查探一二。它點頭，然后潛影，緩緩地往外游去。這個時候，牢房里一片暗，自然不會有什麼人會注意到它。而我則閉上了眼睛，將腦海放空，開始讓自己的心境達到那將醒未醒的狀態，心神升了一個假定的、空想的區域。

漸漸的，有的形狀在腦海中浮現，像素描、簡筆畫，三三兩兩地勾勒，東一筆、西一筆，越來越生，越來越明朗，在我眼中出現了一個大廳，而最中間，則是一個石柱子。畫面回轉，我看到了大廳盡頭有一個鐵門，側拉的那種。那里應該就是我們這個牢房的出口，而蟲子所的那個大廳里，四下都空的，中間的石柱子上面有好多條鐵鎖鏈，有長有短，鎖鏈的盡頭都是手銬一般的樣式。

世界驟然一低，這是金蠶蠱往下俯沖，。

我們來到了那石柱的附近，在畫面里，出現了好多白的皮屑和頭發，這頭發有長有短，順直的、卷曲的，也各異，碎指甲，以及其他……顯然，這個地方，曾經有很多人在此生活過。

金蠶蠱盤旋一圈之后，開始往另外一端飛去。

在大廳的另外一端，有煙霧裊繞，紅浮現，接著出現了一個大門，那大門是舊式的鐵門，覺十分的厚重，也嚴實。金蠶蠱圍著這大門繞了一圈，竟然沒有找到隙可供溜出。作為半靈的金蠶蠱，它可以自由出人以及其它的生，然而這僅限于碳水化合這種類似的大分子結構，如果是這純金屬組的屏障，它也難以穿破。

過了一會兒，它瞄準了鎖眼。

然后，它準備從這個唯一的通道口，往外界出發了。蠕著的軀，金蠶蠱開始突擊，從鎖眼的間隙進行滲，我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怪離奇起來，完全分解了若干毫不關聯的畫面和片段。然而沒等到我明了鐵門之外的風景，一道紅就徹底擊中了我腦海的世界……

轟，腦海中的一切全部都崩塌了。

我睜開了眼睛，看到雪瑞一臉關切地看著我，輕聲問怎麼了？我想開口說話，然而頭一甜，便順著角流了下來。過了一會兒，蟲子返回來，金黃的表皮外有些焦黑。在山林中見到那條黃金蛇蟒，我就應該想到善藏法師來到了這里，而且這個事已經得到了姚遠的證實。果然，萬事皆無僥幸，在降頭師們的大本營里，房中若沒有些個布置，簡直就是在侮辱他們的智商。

我心疼地著蟲子被燒得焦黑的皮，有些難。

它則沒心沒肺地吱吱，還跑到雪瑞的口去遛了一圈，引得一番尖。金蠶蠱不怕刀劈火燒，是塊真金，到的傷害遠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嚴重。然而我卻還是有些難過：雜小道生死不知，我和雪瑞陷囹圄，牢外危機重重，我所有的底牌都已打，這可如何是好？

我第一次生出了疲倦之意。

當夜我昏昏沉沉再次睡去，夢見自己來到了一個黑窟窿的土坑里，每走一步，地上就有一個骷髏頭.終于，我踢到了一個人頭，好奇地拾起來一看，卻是雜小道七竅流的頭顱，在沖著我詭異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