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爐之手相甚貴，必有潑天的富貴在前等著。’◎

馬車行至鬧市, 趙恂便帶了三兩個侍衛，下車騎馬走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裴宜還有些不願，原本以為能和太子一起逛逛集市呢, 誰知他竟自己走了！

姜都知看出的委屈, 于是安道：“公子難得離家, 大相國寺有故人, 公子與他說上三兩句話, 很快就回來的。”

裴宜小臉過窗戶好奇道：“是誰啊？”

姜都知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介紹那人的份, 思量再三只說道：“是位通相占蔔的士。”

裴宜點點頭，坐回車裏, 而後大喊了一聲，隨後小臉簡直要從窗戶中鑽出來了。

瞪大了眼睛說道：“可是那位算出我是擋災之人的士？”

姜都知點點頭，示意說話聲音輕一些。

裴宜眨了眨眼, 小聲道：“那公子怎麽不帶著我去呢，我也好奇那人呢。”

姜都知低聲道：“那人行事怪異得很，加上他住的地方也破舊不堪，公子是怕姑娘去了被嚇到把。”

裴宜好奇心更甚：“他醫好了公子的病，難道沒有得到賞賜嗎？怎會在破舊不堪的地方住著。”

姜都知：“當初離宮的時候, 家和皇後賞了他黃金百兩。”

裴宜道：“按汴京地價，這錢也夠他買個宅子了啊。”

姜都知笑笑道：“這人怪就怪在這了，聽說出宮後他租了個宅院，整日喝酒狎，賞人的錢財不計其數，百兩黃金, 月餘便揮霍一空。”

裴宜聽得震驚, 心道這人比自己還善于樂。

又說道：“那公子為何要去找他呢？”

姜都知一時間不好開口, 只說等趙恂回來之後讓自己去問吧。

裴宜點點頭，坐回馬車裏，又想起以前的一件陳年往事。

“外公去世時，母親曾帶我去吊唁，說這話也有五六年了，當時京中辦喪事都要找士來看風水，我當時年，又是冬天就捧了個暖手爐坐在簾子後憑吊。”

裴宜抿想了想，繼續道：“那士就隔著簾子只看見我的手，便特意去找了我母親，說我‘捧爐之手相甚貴，必有潑天的富貴在前等著。’”

姜都知笑道：“這是好話啊，姑娘，想必這士定了得了不封賞。”

裴宜眨眨眼，看著自己乎乎的小手，笑道：“我娘聽了就說，我家已經是國公府，再大的富貴，難不還是進宮做皇後嗎？那人笑了笑就走了，此後在沒人在汴京見過他。但那是他就已經白發蒼蒼，想來是已經仙逝了吧。”

說著話的功夫到了潘樓街，此行人衆多，姜都知問道：“姑娘，咱們先去哪啊？”

裴宜往出張一番，潘樓街高樓林立，其中最氣派的還屬‘界’。

界是一家專門易金銀彩帛的商店，門面寬闊，房屋高大雄壯，在界流通的貨更是輒千萬，裴宜來了這，簡直是如魚得水。

想到這，吩咐姜都知道：“咱們先去界，打首飾！”

趙恂策馬來到大相國寺，卻沒在寺廟門口停留，而是去了大相國寺後廊。

今日恰逢大相國寺廟會，路上滿了人，趙恂策馬難行，只能下馬牽著馬走。

又走了約有一炷香的功夫，行人變，周圍漸漸安靜，遠廟會的嬉鬧聲傳來，似乎有些不真實。

這片街區稍顯殘破，住的人也不多，一連路過幾個門窗破損的空房子，才能依稀見到一兩個人。

趙恂七拐八拐的走了許久，才看見遠街道盡頭，一個發黃破損的招子，上面兩個碩大的‘看命’二字。

趙恂皺眉過去，見這屋子實在殘破不堪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但按照地址，應該就是此了。

侍衛上前叩門，剛手，就聽見屋傳來一個胡的聲音道：“今日不出攤。”

聽著聲音，就知道此人怕是爛醉如泥，連舌頭在酒的麻痹下都已經發了，但現在時間還未到中午，可見此人之荒唐。

趙恂皺眉，侍衛只能說道：“我們公子……”

話還沒說完，屋傳來酒瓶碎裂的聲音，隨後那個咕噥的聲音罵道：“他媽的……聽不懂是不是……打擾老子夢！”

侍衛見他這般不敬，正要與他理論，卻見趙恂擺了擺手，擡步走了進去。

這屋簡直就像是垃圾場一般，酒瓶穢鋪開滿地，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趙恂走至室，見床上骯髒不堪的被褥裏，似是有個人影。

他出聲道：“數月不見，大師依然這般不羈。”

被褥蠕一番，先是一頭發鑽了出來，隨後是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腦袋。

“哦，你來了。”

這人語氣之淡然，讓趙恂後的侍衛錯愕至極。

趙恂攔住要上前的侍衛，扭頭道：“你們出去。”

隨後看著那慢悠悠坐起來的人，他一皮被破爛被褥襯的有些雪白，一看就是沒怎麽曬過太。

大師坐起，手在兩側腋下撓了撓，隨後指了指屋的椅子道：“坐吧。”

趙恂看著那包了漿的椅子，實在是做不下去，于是站著問道：“大師見我過來，似乎并不意外。”

那大師打了個酒嗝，點頭道：“月初我給自己算了一卦，知道你會來。”

趙恂并不相信這些，只自顧自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我此番過來，希大師能幫我個忙。”

因有求于人，趙恂說話已經十分禮貌。

但那大師手扣了扣牙，隨後隨手一彈，看都沒看趙恂一眼，就回道：“幫不了。”

見他這般張狂，趙恂都覺得有些不可理喻，他搖頭道：“我自然不會讓大師白幫這個忙。”

那大師從床上下來，赤腳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翹著二郎說道：“我師門有訓，相同之人不算第二次，算過之人不見第二面，若論起來，今日我與你相見都是違背祖訓。”

這樣的祖訓趙恂聞所未聞，但他也有非辦不可的事，于是只能從懷中掏出兩張銀票放在那大師桌上：“我只需要大師替我說一句話。”

大師放下茶杯，看都不看那銀票認真道：“我不看重錢財，我這一張從不為錢說話，只為老天說話。”

這倒是真的，否則他也不會將宮裏的賞金盡數揮霍，依然住在這破屋之中。

屋陷僵局，大師眼裏閃著，牢牢盯著趙恂的眼神，忽而嘆了口氣道：“算了，你說來我聽聽。”

趙恂說道：“上次大師進宮之後，我母親對您的話甚是相信，我希大師能收下這錢，替我在母親面前再說上一句話，就說我三年不宜娶親。”

大師也沒說答不答應，他只從床腳掏出幾枚錢幣，上下拋了幾次，而後看著錢幣落在桌上的朝向撓了撓頭，對著趙恂說道：“我這麽貿貿然去說，人家如何相信？”

趙恂冷聲道：“我自然會做出一些樣子，來輔證大師的說法。”

那大師又擲了兩次錢幣，而後到：“你竟如此決絕？”

趙恂冷著臉點了點頭。

大師斟酌片刻說道：“這子與你之間原本是有夫妻之相的，只是你這般果決，便是用我的手和你一起斬斷了這紅線，我可以幫你，但這樣折損德行的事做過一次，日後你就不能再來找我了。”

趙恂點頭：“大師放心，我絕不再來。”

大師又說道：“你要留下的那段姻緣，我是看不出好壞的，你命數裏原本沒有這段，但你要如此……連我都看不清前路。”

他了鼻子繼續道：“或許我師傅能看出來。”

趙恂不信這些，于是擺手道：“大師，不必在意這些。”

那人自顧自說道：“我這是告訴你，我雖是士，但從不撒謊，若是日後你想讓我去朝堂上說那子是你正緣，著別人讓你娶，此類的話，我是說不出來的。”

趙恂笑道：“大師說從不撒謊，那你幫我這個忙就不算撒謊嗎？”

大師搖搖頭：“斬桃花，既然必定要斬，那從我裏說的話也都是為了斬桃花，算不得撒謊。”

既然話談妥了，趙恂起就要走了，又想起這大師說的自己不為錢財折腰之類的話，怕這銀票會辱了人家，于是撿起桌上的兩張銀票就要走。

大師張了張，咳嗽一聲說道：“今日我這是違背了組訓，又替你斬斷姻緣，這都是折損德行的大事，日後到了天庭要罰的，早知日後要罪，在人間多買點酒喝也不是不行。”

趙恂覺得有些好笑，于是放下了兩張銀票。

裴宜在界一路采買，好不痛快，又找了自己常去的首飾鋪子，拿著拿袋子東珠夥計打一個冠子給。

夥計打開裴宜遞過的袋子，看見裏面閃著華的珍珠一時間都有些愣住。

饒是他們這樣大的鋪子，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品相的東西。

“姑娘這一袋子珍珠可是珍貴，不知是從哪得來的。”

裴宜有些驕傲，但又不想自己的份，于是斥責道：“去做就是了，不許打聽。”

小夥計也不惱，撓了撓頭，隨後笑著在櫃臺上清點珍珠。

他拿了個小碟子，珍珠乍一倒出來，便吸引了周圍衆人的目。

夥計清點完，拿了個單子給。

“姑娘，這珍珠一共是八十顆，做頭面稍有些不夠，等日後做好了，加了多珍珠，我們會數好了給你算上，您先付了定金，剩下的錢日後再補就行了。”

裴宜點點頭，後姜都知上來遞上銀票，二人領了個單子就走了。

這一上午裴宜帶著姜都知和侍衛跑了整整一條街，侍衛們簡直苦不堪言，就連在校場練武的時候都沒這麽累過，肚子直打。

但裴宜還全然不知疲憊，上車的時候還神采奕奕。

“老姜，公子什麽時候回來啊。”

姜都知想了想：“許是快了。”

裴宜點點頭：“你個侍衛，去咱們分開的地方去等著他，咱們先去樊樓點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