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遽然抬起頭，不敢置信：“姬玉瑤，你說什麼，當年你……沒有？”

沒有棄他的如敝履，更沒有違背濃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約定。

所以一切都是誤會？

只因年輕時的他和姬玉瑤，皆以為彼此心里沒有對方，卻都很驕傲而不愿低頭求證，謝蘊無言苦笑。

“誰給你的狗膽直呼本宮名字？！”姬玉瑤正憤慨，“無趣又死板，本宮當年真是瞎了眼了，我如今倒是后悔，沒有早早地趁著大好年華夜夜笙歌！”

謝蘊并未因的痛罵而不悅，沉默地聽著，直到姬玉瑤說累了，才站起來：“此有野出沒，臣送殿下回去。”

姬玉瑤本不屑被他救，一聽有野，顧不上其他：“謝太傅最好給本宮走對路。”

不遠，黑暗的樹叢后，一個修長的影匿在林木深，默默跟著這二人走了一路，從長公主開始控訴謝蘊開始聽，將一切聽了個大概。

黑暗中，謝泠舟凝眸看著父親背著生母在林中艱難前行，他發現他們的蹤跡有好一會了，本應出去引路，卻熄滅了火把，立在暗靜靜聽著二人的對話。

這些年父親和母親每每提到對方，都會冷下臉，他只當他們是因為利益聯姻，彼此之間沒有意。如今才明白他想錯了，原來當年父母相互厭棄，最后鬧了個不相往來，竟是因為這樣啼笑皆非的緣故。

父母的和離、他所到的嚴苛教誨、父親更疼迎雪勝過疼他……

這些困擾了他整個年時期的事，竟是他們二人年輕時不導致的，并不是他有反骨、不討喜的緣故。

問題出在他們上，而非他。謝泠舟多年以來的心結忽然得以解開。

前方二人雖解開誤會，但依舊勢同水火：“太傅大人，你究竟認不認路？”

被質問的人遲遲不回話，走了許久才開口，卻答非所問：“當年冷落殿下，是因誤會殿下與人有私，且臣心高氣傲不愿主示好，是臣當年魯莽，對不住殿下。”

這回喋喋不休的人反而安靜了下來，二人又繞了許久，顯然離正確的方向越來越遠，謝泠舟靜靜跟著。

良久他聽到長公主甕聲甕氣的聲音：“從前的事一筆勾銷罷，本宮亦有自知之明，不是個好妻子，當年更不算個好母親，但謝大人你能不能認些路啊？你再走錯，只怕今晚你我都要葬狼腹了……”

又繞了一會，前方傳來人聲，沒一會，軍尋來了，謝蘊將姬玉瑤放下。

“殿下！屬下來遲，殿下可了傷？”長公主的護衛焦急上前詢問。

姬玉瑤卻并未回應，只回過，默然看了謝蘊一眼：“謝蘊，你……就沒有別的話，要同本宮說麼？”

謝蘊抬頭，火把照映下，姬玉瑤眼中有火搖曳，流浮。

他趁著夜黑深深地看了一眼，末了：“從前是我對不住，殿下好生歇息。”

姬玉瑤沒再說話，在護衛的攙扶下離去了，而謝蘊接過侍者手中的韁繩，卻遲遲不上馬，直到一行人遠去后，才翻上馬，循著火的方向往回走。

樹影后，暗中旁觀了許久的謝泠舟了，須臾，亦是邁開步子。

回到朝華臺時，謝泠舟看到方才在山中說清多年前誤會的父母，此刻又變了陌生人，仿佛方才他所聽所聞皆是幻象。

長公主了傷，又筋疲力竭，整個人都頹靡了，放話讓眾人不必探，在侍簇擁下回殿中治傷，而謝蘊則回到妻邊。

謝泠舟往自己所住殿宇走回去，此殿坐落在半山腰，下方不遠便是長公主和崔寄夢所在的宮殿，崔寄夢住的偏殿在稍后方，離他這里最近。

他立在殿前看了一會，試圖過重重林木和墻壁，一直到殿的人。

此刻會在干什麼？

方才在他臨走前那一句多加小心只是出于客套，還是真的在擔心他？

謝泠舟了一會，提步進殿，打算換裳，護衛通傳，謝蘊來了。

謝泠舟稍稍怔忪了會，重新穿好外衫，到了殿前：“父親找我何事？”

謝蘊冷肅的面上閃過一瞬不自然，半晌才沉聲道：“無事。”

父子倆從未在無事時有過談，二人皆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謝蘊目掠過謝泠舟肩頭被劃破的衫，眉間凝了凝：“傷了？可有大礙？”

他習慣了與兒子只論公事，便是關切的話，聽起來也有幾分責問的意味。

謝泠舟忽視了這冷的語氣，向肩頭傷，那是攀下斷崖時被尖利斷枝劃傷的，但傷口不深：“無礙，皮傷而已。”

謝蘊從袖中掏出一個巧的瓷瓶遞給他：“此為南疆得來的治傷藥，于皮外傷有奇效，亦可消除疤痕。”

謝泠舟接過瓷瓶，垂眸看著瓶上的花紋，父親來之前并未知道他了傷，這治傷藥，只怕是另有他用。

他收下瓷瓶，不待謝蘊開口先道：“區區傷，尋常傷藥即可，若您不介意，我便借花獻佛，將藥送去殿下那。”

“藥給了你，如何置全在于你。”謝蘊語氣些微松快，父子一時無話，他扯了扯角，破天荒地拍了拍謝泠舟肩膀：“這些日子辛苦了，好生歇息。”

說罷負著手離去了。

謝泠舟著父親，那影依舊心無旁騖，果決沉穩，似不外侵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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