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時所有翻滾不安的緒在這聲低低的“錦時”中飛灰湮滅，甚至能想象出他眉目溫文，微微含著笑意的表，有種風清月朗的閑適，吸了口氣又嘆出來：“我今天不回去吃飯了，跟同事在外面吃。”

謝敬之愣了一下：“我和李苑剛拜訪了以為濱海院的一位教授，也在外面。”

顧錦時沒聽懂，疑的“啊”了一聲。

“你在哪，我過去。”

旁邊的李苑瞪大眼睛：“你自己過去哈，我要回家。”

謝敬之看了一眼，語調清淡：“我和李苑一起過去。”

顧錦時把手機拿下來，斟酌著語氣問歐訣：“有兩個朋友想過來一起吃，你介意嗎？”

歐訣很紳士地攤開手聳了一下肩：“歡迎之至。”

他推薦的飯店是一家很正宗的懷石料理，服務員小姐都穿和服，笑容甜，鞠標準的日式躬，聲音甜且弱，小碎步踏起來，很有大和子的韻味。

兩人在一間四人包廂面對面坐定，大和子上了玄米茶，展示簡化版的日式茶道，歐訣手法嫻地恭敬地雙手接茶，致謝，然后三轉茶碗，輕品，慢飲，奉還，每一個作都優雅輕。

顧錦時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對日式茶道禮儀也會一點，為了應付客戶才不得已學的，等大和子退出包廂，顧錦時才著茶碗，對歐訣調侃的笑：“聽說你們搞代碼的最喜歡日式。”

歐訣謙遜地擺擺手：“哪里哪里，中式我也喜歡。”

顧錦時笑了一下，沒接話，包廂里安靜了一下，兩人又同時開口。

歐訣說：“關于我剛剛跟你說的按個APP……”

顧錦時說：“市場部新來的那個總監……”

兩人同時住了，互相客氣地笑了一下，歐訣道：“你說的是辛宸？看起來是個狠角啊，強人。”

顧錦時點點頭，半真半假地嘆氣：“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個，又迎來另一個，看這位的脾氣，不是個好相的人呀。”

歐訣將左胳膊肘放在桌子上，稍稍前傾，微笑著看向顧錦時，眼神懇切又專注，顧錦時看看他，又笑了一下：“算了，擔心這個也沒用，好好做事就行了。”

他點點頭：“你們其實并沒有直接的利益糾紛，從總部調來分公司擔任部門總監，對來說或許是降職，這麼算來，辛宸的目標就是回總部。”顧錦時將辛宸的臉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又想起之前聽到的冷宮傳言，在心里默默地把花心濫的總罵了千萬遍：“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辦公室是萬萬要不得的。”

歐訣一臉抑郁的表：“你給辦公室一條活路，我這樣把所有時間力都奉獻給公司，公司居然連個辦公室都不讓我談，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下去了。”

顧錦時用驚悚的表看著他：“合著你打算在公司找一個？那多抑郁，上班看著下班還看著，連偶爾玩一把外曖昧都玩不。”

歐訣笑道：“看不出來你還開放的啊，居然支持外曖昧，要不我追你得了，和諧共贏。”

顧錦時知道他在開玩笑，同樣笑瞇瞇地回復：“好呀，整好咱倆還是一個項目組的，你玩一把曖昧我就扣你十個提點，和諧共贏。”

歐訣做了個“我輸了”的表：“辦公室果然萬萬要不得，尤其是和自己的上司談。”

話音剛落，大和子忽然拉開了包廂的門，對謝敬之和李苑欠：“請進。”

顧錦時急忙站起，對謝敬之齒一笑：“今兒又賣出去一幅？”

謝敬之在門口掉鞋子，自然而然地走到顧錦時邊，屈膝跪坐：“沒有，拜訪了一位老前輩，隨意聊了聊。”說著對歐訣頷首示意，問顧錦時道：“這位是？”

顧錦時給兩人作介紹：“歐訣，我們項目組的數據分析師和技負責人，這位是謝行止，我朋友，搞的，這是李苑，閨。”

歐訣手想和謝敬之握手：“原來是藝家，失敬失敬。”

謝敬之看了一眼歐訣出的手，蹲了一頓才慢悠悠地過手去：“方才在門口聽到你們在說什麼辦公室……”

李苑跪坐在歐訣邊，聽見這句話，對顧錦時詐的“嘿嘿”兩聲。

顧錦時覺得自己后背分分鐘開始出汗，急忙提起茶壺來作勢要給李苑和謝敬之倒茶，開了兩人握的手：“你怎麼什麼都打聽，難不要往原創文學的領域發展？”

謝敬之聽出顧錦時話語里細微的張語氣，知道不愿意讓別人知道他們之間似是而非的關系，便很配合地慢慢一笑：“順口問一下而已。”

顧錦時又張地看看李苑：“聽說拜訪了一位教授？”

李苑的注意力被順利轉移：“就是周群教授，老頭快待見死這位后起之秀了，聊得那個嗨，還約了個時間，讓謝行止去給他的學生上堂課，傳授傳授魏晉人畫的技巧。”

顧錦時驚訝地看著謝敬之，調侃道：“失敬失敬啊，大藝家。”

李苑笑著附和：“這就是分分鐘變土豪的節奏，小十，你可得抱好他的大。”

謝敬之抿了口茶，先看了眼歐訣，才對顧錦時笑了一下：“那給你一個奉承我的機會，要不要？”

顧錦時被他和的表嚇到，下意識地回：“不要。”

謝敬之又笑了笑，沒再搭理，反而對歐訣道：“打擾歐先生用餐，真是不好意思的很。”

歐訣正暗自揣測這三個人之見的關系，聽見謝敬之這麼說，客氣回道：“沒有，本來就說好要請錦時吃飯，既然是朋友，那就一起好了，能認識就是有緣，”說著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名片盒，出一張名片來遞給謝敬之：“這是我的名片。”

顧錦時看著這一幕，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謝敬之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謝敬之又看了顧錦時一眼，微微一笑，單手接過那張名片，很仔細地看了一眼：“歐訣，原來是訣別的訣，還以為是玉玨的玨。”

歐訣莫名其妙地看了顧錦時一眼，顧錦時手里著一把汗，倉促地“呵呵”笑了一聲。

李苑單手撐著下，饒有興致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低下頭發短信，果然沒一會兒顧錦時就覺包里的手機震了一下，不好立刻拿出來看，隔了一會兒才找機會翻出來，李苑意味深長地發了一句：“狹路相逢勇者勝。”

顧錦時抬起頭，瞪了李苑一眼。

有謝敬之和別人同時在的場合，顧錦時就十分張，生怕謝敬之說出來什麼莫名其妙難以收場的話，導致一頓飯吃下來比談了一場商業談判還累，不停地在謝敬之和歐訣之間打圓場，基本沒怎麼筷子，謝敬之知道在害怕什麼，手到桌子下面，將的手握了一下，意思是“安心”。

顧錦時勉強對他笑了笑，夾了一筷子天婦羅。

吃完飯后，李苑開車回家，顧錦時和歐訣則需要回公司提車，顧錦時拒絕了李苑送他們過去的好意，三人一起步行去搭地鐵，一路上都在和歐訣搭話，從公司聊到項目組的通用型數據庫，生怕歐訣心來，拉著謝敬之聊聊票政治，那可就抓瞎了。

謝敬之被顧錦時晾了一路，卻沒有出任何不滿的緒，一路都面帶若有似無的微笑，很認真地聽他們對話，自己分析從對話中得來的所有信息，一直到兩人開了各自的車，在停車場門口告別之后，才優哉游哉地問了一句：“辦公室是什麼？”

顧錦時單獨面對謝敬之，先前提著的心放下來，笑瞇瞇地作解釋：“就是同事之間談。”

·謝敬之點點頭：“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你們之間應該不存在辦公室的關系吧。”

顧錦時哭笑不得：“他跟我是一個項目組的同事，今天一起出來采集數據，順便一起吃飯而已，你想哪去了。”

謝敬之卻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反而轉移話題道：“對了，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顧錦時開著車，漫不經心地語調上揚“嗯”了一聲。

謝敬之道：“家里能不能騰出一間屋子，給我做畫室，畢竟總在餐桌上作畫，也不是那麼回事。”

顧錦時點為難，濱海房價高，買的那個公寓是絕對的小戶型，只有70平方米，一室一廳一廚一衛，想騰出一間屋子用作畫室，要麼顧錦時別睡了，要麼大家別吃了。

謝敬之見很久沒說話，知道這個要求提的讓很為難，想了想，又道：“或者，客廳落地窗邊是否可以再擺一張案幾？”

顧錦時想了很久，想到一個自認為還不錯的辦法，趁等紅燈的時候看著謝敬之，很認真地問道：“要不……你搬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