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惠說:“你這樣,搞得我難為的不得了,要不然我去翻點沫子來。”
董玉書笑,拉過的手說:“以后在京里頭,讀博也好,結婚工作也好,自己的要顧顧好,聽到了嗎?”
且惠忍著心中的酸,順從地點點頭。
又聽見媽媽咬著牙說:“沈家上上下下,尤其是他那個媽媽,要是議論你些什麼,就當沒聽見,忍忍就過去了。我不信了,老太太就算不喜歡你,還能手打你不?”
“這又說到哪兒去了,怎麼可能呀!?”且惠聽著都覺得離譜,揚了揚音調,“您真是想得太多了,再說了,我也不是個泥人兒,隨便怎麼。”
董玉書還是擔心,瞪了兒一眼,“我就怕你太溫靦腆,不是那位沈夫人的對手。這世上有這樣的人,瞧你涵養好,講面,就越欺到你頭上。不過嘛,我看沈宗良也是個強派,他能扛住這麼多年都不結婚,可見他媽媽的話沒什麼分量。”
一道和的,將花園分出明暗廓,且惠坐在遮傘下,沉默著,用手指過油潤的杯沿,沾上了茶中本的山野氣韻。
是啊。這才意識到,這些年來,沈宗良一個人站在歲月里,和龐大的世俗禮法做對抗,應該很累了。
董玉書說了一陣話,又坐車子走了。
一整個下午,直到深夜,且惠都一個人在這棟樓里待著,寫寫申博的材料,又打開電視看新聞。
江城電視臺轉播了那場簽約儀式,標題也很醒目,肯定了華江集團從創立以來,對江城金融創新,基礎設施建設,舊城改造,以及戰略新興產業等各個方面做出的貢獻,再來就是對這次戰略合作的高度重視。
然后就是一些程序化和制式化的承諾了。什麼提供服務保障,打造一流的營商環境,加強重點產業合作。
大概宣傳部的盛主任會一字一句的記,去仔仔細細摳新聞稿的字眼,畢竟他們要把這次簽約發布在集團首頁上,還要刊登總部月報。
但且惠聽進去的很。
盤坐在地毯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看,不肯錯過沈宗良的任何鏡頭。
他從容不迫的儀容和舉止,天生是屬于名利場和聚燈的,坐在鋪著紅綢布的簽約臺上,換協議時的手勢,寫盡了上位者的姿態。
合規部的小群開始熱鬧起來。
苗苗發了一張沈宗良講話的截圖,并配文——“古希臘掌管的神”。
然后就有同事回:「我表妹就在園區工作,說今天他們單位的同事都瘋了,吃飯的時候全在看沈董。」
且惠只看了一會兒們的討論,笑著熄掉了屏幕。
夜深了,電視里放起無聊的皂劇。
且惠摁了下遙控,關掉,起去書房,接著完善材料。
整理起了碩士期間發表過的論文,回頭重看時一陣慨。
雖說C刊的水很深,SSCI多還公正明,但法學SSCI從來沒有好發這一說,當然,那些人盡皆知的水刊不在此列。
被拒稿簡直是家常便飯,而且大部分時候,編輯的意見都爽利又直白。再加上讀研期間,且惠和神都不算好,僅有的這四篇重量級論文,不知熬了多個不眠夜才磨出來。
但話說回來,總把SSCI的審稿人親切地稱作二導,哪怕對方的審稿意見次次多達二三十條,但牽引著越改越上道的時候,能高興到原地打轉。
沈宗良是十一點多回來的。
怕小姑娘在睡覺,他上樓時,腳步刻意放得很輕。
但臥室里黑漆漆的,反而是轉角的書房燈火通明。
他走過去,推開一門看了看,且惠穿著一條象牙白的吊帶睡,披一件針織開衫,托著腮,很不規矩地坐在圈椅上,眼睛盯著電腦屏幕,腳尖頂了一只真刺繡拖鞋,晃啊晃的。
那把酸枝木紅椅很寬大,清清瘦瘦地坐在上面,連三分之一都占不到。
沈宗良沒去打擾。
一天下來太累了,連中午吃工作餐的時候都在左右逢源。還有表夸張的小孩子,拿著工作日志本找他簽字,被他們領導喝了一聲才下去。
然后賠笑說:“今年剛來的,現在的小囡啊,你已經跟不上們的腦子了,想一出是一出。”
沈宗良眉眼平和地笑:“我家里也有一個,誰說不是呢。”
他邊走邊解開襯衫扣子,摘下手表丟在洗手臺上,進了浴室洗澡。在山上摔出的傷已經了口,淋水沒多大問題,就是到的時候還有些疼。
洗完澡,沈宗良敞著睡袍走出來,他在臥室的長沙發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哎,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呀?”且惠從門口進來,納悶道:“我怎麼一點也不曉得?”
沈宗良把水杯放在茶幾上,屈膝坐下。
他面帶倦容地笑:“我看你正在用功,就沒吵你。”
“那也可以我的嘛。”且惠的眼珠子往下轉,看見他的傷口上還掛著水珠,即刻變了臉。
沈宗良著眉骨:“回家而已,也不是什麼人到了,還得吆喝一聲。”
急匆匆去拿醫藥箱,很快又跑回來。
且惠彎腰蹲下去,舉著一只藥棉給他水,“這里還不能水的,你不知道呀?”
沈宗良被的神經兮兮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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