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且惠扶進車里后,圓扭過子,翻出一條薄毯來蓋在上。
從保溫杯里倒了杯熱茶,塞到且惠手里, “現在不冷了吧?”
且惠沉默地搖頭,牙關打著, 喝了一口。
喝完,紅著眼睛看向窗外,“圓圓,我和沈宗良算是完了。”
圓也止不住的心酸,嘆了嘆氣,還是要怪:“我也是搞不懂你,分手嘛,那就分好了呀。你還要幫他維護什麼母子關系。這事兒本來就是怪他那個媽!不是反對得厲害,還特意把你媽媽到面前來辱一頓,事怎麼會變這樣?”
越說越生氣,圓完全將自己代進去。
立起兩只眼睛,“這要是我,那小老太太還能安安穩穩地坐著喝茶?哼,不把他們家攪和得飛狗跳也別想完!哪怕沈宗良最后還是要娶別人進門,我也無所謂的,爽到了呀!”
且惠苦笑了一下,這也確實不是的行事風格。
連架都沒和別人吵過,和董玉書大聲說兩句話還要哭呢,哪里有那個本事。
圓抱了抱,“好了,其實說真的,我認為阿姨做得對,就這還要了。你總得考慮實際問題,風花雪月既不當吃,也不當喝的,來去能頂什麼用?”
慢慢把頭靠到了圓上,“這道理我明白。”
圓說:“你是個明白人,不過就是太他,一時之間接不了,才鉆進死胡同里出不來,等過一陣子就好了。別難了,好日子在后面等你呢,你心這麼善,連老天爺都會眷顧的。”
且惠閉了閉眼,熱淚又流了兩行,嗆得說不出話。
好日子已經不敢去想了,那是多遠的事。
他們兩個當中,如果能有一個人幸福,那寧愿是沈宗良。
車開進了市區后,圓也拿不準究竟要去哪兒。
就又問了一遍,“你是回自己那兒嗎?”
且惠說:“回胡同里吧,我媽媽都已經走了,再不回去他要來問的。”
“你不都要和他分手了嗎?”圓皺了下眉問。
低頭,撥了撥斜襟上的鉑金別針,“過一兩個月吧,就這麼突然的提,他會起疑的。那我就白為他做這些了。”
圓聽見還是來氣,“你為他忍了這麼多,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倒好了,心安理得的,仍舊過他的富貴日子,娶個份相當的太太,母子同心,夫妻和睦,一路平步青云,哼!”
又說了一大段有關沈宗良的將來,連什麼職務、幾個孩子都設想好了。
且惠的心絞了一團麻,越扭越,窒息著纏住,縷縷地疼。
安靜撐著頭,聽了半天后,才輕輕地說了這麼一句,“那很好啊,是他命里的造化。”
圓扶著方向盤,小聲說:“真不公平。”
“不要這樣說,圓圓。”且惠了的手腕,“我的悲劇不是他造的,相反的,這兩年因為他的關系,我對命運沒那麼多怨恨了。”
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啊,就是這樣。”
且惠沒說話。這一頁的結局早就看過了,不是嗎?跟自己講好,只陪他暫度朝夕,不求圓滿,也不問來路的。這之前的種種,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一些自欺欺人的快樂。現在出了一點岔子而已,尚在能夠接的范圍。
在胡同口下了車,進來時天已經黑了,秋天的夜是哀怨的深藍,像暈開在水里的翠雀花。
且惠腳步遲鈍地進了門,穿過游廊時,看見會客廳的吊燈亮著,四五個人背對著這邊坐了,沈宗良靠在一把太師椅上,穿著括的襯衫,清貴端方更勝幾日前。
的目和他短暫接,指了指臥室方向。
沈宗良慢條斯理地點了個頭,就轉過去和客人說話了。
且惠把上的服下來,洗了個澡。
這幾天過得勞心又勞力,回了他的地方,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系上腰上的浴袍帶,走到屏風后的矮柜邊,倒了一杯白蘭地喝。
酒舌,辛辣的刺激讓且惠意識到一個悲哀的事實。
好像只有在沈宗良邊,才能當個萬事不足慮的小孩,也不用去裝大人,理一些自己并不擅長的、非常棘手的事。
但緣分只有這麼短,它不是生生不息的河水,而是早晨花園里的珠,悄悄地聚,又悄悄地散,眨眼之間就到頭了。
這麼失落地想著,且惠又喝下了一口酒,竟然也不覺得難喝。
沈宗良進來時,一道裊裊影落在墨綠的云母屏風上,窗外起了鳥啼聲,哀哀切切的,不知道是什麼鳥飛進了院子里。
他踩著的地毯,快步走過去,嚇了且惠一跳。
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想不著痕跡地把杯子藏到后。
惹得沈宗良想笑,“還來得及嗎?要不然我就先出去,你藏好了再進來?”
且惠不敢看他,眼神東躲西藏的,“我以為是水呢,弄混了。”
剛哭過,還帶著濃重的鼻音,讓沈宗良以為冒了。
他把抱起來,放到矮柜上坐著,一手拿著那只罪證一樣的杯子,單手圈出一個范圍。
沈宗良輕聲下了道命令:“生病了嗎?舌頭出來,我看看。”
且惠張開,唔的一聲,長了給他看,“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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