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另一邊, 謝苗兒還沒來得及為兩個護衛的倒下而驚駭，的後頸便結結實實吃了一個手刀，整個人暈了過去。

不知是喝了冷風還是什麽原因, 的腦子比清醒得更快, 尚沒有力氣擡起眼簾的時候, 意識便已經回籠，開始思考。

被人帶走了？這些人要帶去哪裏？

劇烈的搖晃中，謝苗兒下意識想要睜開眼。

不過忍住了。

謝苗兒想, 只要還暈著, 或許這夥人對的警惕會小一些。

于是仍舊閉著眼，裝暈, 然後悄悄豎起耳朵去聽旁邊的靜。

“選的什麽鬼日子？”

“這話說的，誰打家劫舍選在大晴天？”

“他娘的真倒黴, 上了茬……”

“他那是個什麽陣法？”

……

謝苗兒仔細聽著，試圖從中找到有用的訊息。

倭人嘰裏呱啦的話是聽不懂的，除了先前那個打頭的假倭人以外，應該還有一個是邕朝人。

他們四個人用兩種語言居然能聊起來，不過都是東罵一句西扯一句，除了發洩緒以外沒有任何的價值。

謝苗兒只能勉強連起一些有用的容——

兩個人潛上船，他們殺了夥長和兩個舵工停下船, 以便倭寇靠近上船打劫，原本打算和之前一樣, 殺人越貨再鑿穿船壁, 僞裝遇到風浪沉船，毀滅跡。

這樣的勾當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只是這回到了陸懷海。

人都是有的, 何況生死關頭, 船工做慣苦力強壯，船上其他旅客也不南來北往地跑，人數亦是倭寇的數倍，他們被組織起來後，朝倭寇狠狠反撲了回去。

謝苗兒聽著，心道，他們確實倒黴，犯在了陸懷海手上，“有幸”為葬在他手裏的一員。

旁人的口述都心驚膽戰，也不知他這回有沒有傷……

都自難保了還想著他，謝苗兒著實被自己的念頭驚了一驚。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把冗餘的念頭拋出了腦海。

茫茫江湖，這裏是四通八達的彙，不能就這樣被帶走了。

得讓陸懷海知道在哪裏，他才能來救。

謝苗兒悄悄了自己的手腕。

他們的對話沒有停下，說明的作沒有被發現。

謝苗兒已經發覺自己被帶上了一尾小船，從風刮過臉龐的方向來判斷，大概是被擱在了船尾，那四個人坐在離不遠的地方。

浪頭掀過，小船一陣劇烈的顛簸，謝苗兒閉著眼睛，趁勢往外滾了一滾，側過了。

“喂，那的要掉下去了。”

“掉不下去，你不是把綁在了桅桿下嗎？怎麽，你還擔心人家多喝了兩口河水？”

一陣笑鬧。

這一票雖然沒有幹，但是死得又不是他們，所以直到此時，這幾個人心并不差。

謝苗兒確確實實嗆了好幾口水，這讓的神智更為清明。

那只制濫造、除了聲音大沒什麽優點的哨子，已經從的襟落出來了。

賭一把……

說時遲那時快，謝苗兒拿起哨子，用盡全的力氣，朝前猛地一吹——

吹得太用力，自己的耳朵都在痛。

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

不知道自己醒得夠不夠及時，有沒有被帶出去太遠，陸懷海又是否能聽見這哨音。

總得試一試，大不了被這些人氣急敗壞丟到河裏去。

若無知無覺地就這麽被擄走了，天大地大，他如何找得到。

到時候也是死路一條。

坐在船頭那四個人他們沒聾，當然發現謝苗兒幹了什麽。

“裝暈？”

假倭人喬允通終于把目轉向了在船角的謝苗兒，眼中閃過危險的：“比我想象中的還有意思。”

他將手探向謝苗兒，徑直扯斷了紅繩，將哨子拿在掌中把玩。

他後的倭人要急躁許多，來勢洶洶地擼起袖子就要朝謝苗兒揮拳，被喬允通手攔下。

“打壞了就不好玩了。”他說。

繩子是直接在謝苗兒脖子上勒斷的，帶出了一條細細的紅痕，謝苗兒卻顧不上這點痛，努力保持著冷靜，甚至還分出神去忖度他們的表。

除了驚訝，他們的眼睛裏是有慌的。

如果他們已經帶著走得夠遠了，這個時候何必要慌。

那就好辦了，謝苗兒昂起頭，反問道：“你要殺了我嗎？”

的話極其冷靜，甚至是一字一頓地往外冒：“可是方位已經暴了，不如留我一命，到時候被人找上門來，沒準還能用我做人質。”

“這就是你給自己留的後路？”喬允通道。

謝苗兒知道，自己的小花招充其量是一點急智，一力降十會，只是在掙紮罷了。

可上岸的魚都會掙紮，要痛痛快快死是不可能的。

何況好不容易再活這一次。

“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你為何會覺得自己夠分量讓人來追、讓人來救？”

喬允通打量著的臉，隨手將哨子拋河中：“知道一個倭人的腦袋值多錢嗎？沒有五十也有一百兩！船上那二十幾個沒逃掉的，你那郎君估計是個軍戶，今夜之奇功夠他去換十幾個人來，要什麽樣的有什麽樣的，救你這黃丫頭作甚？”

唯獨這一點，謝苗兒毫不會搖。聽了這麽一長串，反倒更安心了。

“你若想殺我，不會與我說這麽多。”

喬允通怕死，偏偏又幹的是刀尖上行走、虎口裏奪食的活兒，如果他確信背著觀音菩薩能保命，他估計恨不得把自己變菩薩手裏的淨瓶，何況謝苗兒說得有三分道理。

他冷笑一聲，沒有回應謝苗兒的話，直接劈手將再度打暈了過去。

這次下手要狠辣許多，白淨的頸間瞬間淤紫了一片。

——

哨音破空而來，陸懷海臉上原本有些灰敗的神一掃而空。

他翻過勾闌，重新拿起千裏鏡。這一次有了的方向，倒真讓他發現了微茫的那個小點。

船工瞇眼也瞧著那個方向，他低頭一看羅盤，道：“陸兄弟，他們這是朝我們來時的反方向跑回去了。”

陸懷海飛躍回了船弦，“回嘉興了？”

船工道：“是的，這個方向絕對是回嘉興無疑。”

知道是要去哪就好辦了，陸懷海沉，既而問道：“他們有無可能虛晃一槍，轉而去其他地方？”

船工答：“往日風平浪靜還好，今夜波濤震天，繞遠路上岸必死無疑。”

如此的話……陸懷海了拳頭。

夥長和一個舵工都被人殺害，還好舵工不止一個，現在在掌舵的曹舵工當時換值，在底下睡覺，逃過一劫，眼下他一面掌舵，一面還冒著冷汗。

見有人來找，曹舵工道：“不必你說，我們本就是要回嘉興靠岸的。只有回去最近了。”

嘉興口岸繁多，那假倭人既然選擇回去，定然是本就在那有安排，最好的辦法是趕在他們靠岸之前抵達，然後找到他們停泊的碼頭，否則怕是不好找。

若是游回去能比船開得快，陸懷海是想跳下去的，只是……

中像是有一團火，堵得他口不能言。

他朝曹舵工抱了抱拳，沒說什麽，轉走回到甲板上。

雨沒停，沒有機會凝固，順著地勢的高低流淌著，浸著東倒西歪的骸。

傷的旅客和船工已經被拖回了艙房照顧，倭寇的當然沒人管它，至于那些慘死的人，無論他們是否還有親朋，船上的其他人都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被雨水浸泡，都盡力拉了回來。

陸懷海要來了船上的簡易輿圖——輿圖不是普通人能夠企及的，哪怕是商船，使用的輿圖也很草率，更多時候都是憑夥長和舵工的記憶去走。

還好，陸懷海先前加孟乘的隊伍，半年間追剿倭寇，無論是親眼所見的地形還是軍中使用的輿圖，他都牢牢地記下了。

陸懷海生地請來老船工，憑老船工的口述，他直接在桌板上劃出蜿蜒的岸線，一座座碼頭問過去，昏黃的油燈下，他神冷然，眼睛死死盯著這些碼頭，從中剔除下了碼頭不好逃竄的。

最後，陸懷海圈出了其中的七個。

篤篤——

有人敲門。

門外那個娃娃臉的婦人施施然走了進來。

娃娃臉夫人唐瑜，自報家門、直抒來意：“我姓唐，嘉興知府唐百川是我父親。你要救人對不對，我也想救。方才若不是，我們幾個人估計真死在下面了。”

陸懷海這才擡起頭來。

他的眼神比剛剛同那些倭寇作戰時還要尖銳，唐瑜微吃了一驚，不著痕跡地退了兩步，邊的丫鬟趕忙扶住了。

陸懷海并沒有直接就相信，他問道：“知府千金，如何會坐這種商船？”

唐瑜倒是很震驚他這個時候理智還在，道：“涉及私，我不便回答。不過你姑且信我一信，總沒有壞，等到了嘉興，你需要我幫什麽忙，盡管說來，能幫的我都會幫的。”

并非誇海口。

商船連夜返回嘉興，天剛蒙蒙亮就抵達了碼頭。

甫一靠岸，唐瑜便遣人去找爹唐知府。

唐知府還沒來得及為兒的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而震驚，商船上發生的慘案便讓他火速想起了這兩年間失蹤的船只……

他那沒戴在腦袋上的烏紗帽一抖。

與此同時，在唐瑜的傳遞之下，被陸懷海圈出的那七座碼頭，其中六座都被人極其迅速地把守了起來。

漁網若是封死了，那魚也進不來了。

剩下的那一個碼頭，就是陸懷海留給他們的破口。

——

因為有海，許多原本可以走海運運送的糧草貨只能走漕運。這倒是讓運河更加繁榮了，熱鬧的時候甚至會“堵船”。

沿岸碼頭很多，大船小船同樣極多，搖櫓揚帆的聲音嘈雜，連朝邊的人說話都得扯嗓子，才能彼此聽清楚。

縱有千裏目，也無法從中注意到一艘不起眼的小船。

“前面的碼頭都不對勁，有許多穿黑袍皂的人守著。”

“再往前看看。”

喬允通并不意外這一點。

他們的行蹤被發現了，大船怎麽也比他們的小船行得快，消息傳到府城，恐怕早就開始戒嚴抓他們了。

“喬哥，再往前嗎？”

“往前，這裏不能上岸。”

越往前他們心越沉痛，直到發現不遠的那個南埠碼頭——他們計劃中剩下的最後那個碼頭，遠遠去，除了往來的商人以外，并沒有人守著。

“估計是那些狗娘養的還來不及布置到這裏呢，喬哥，我們快些過去吧！”

喬允通眼眸微，向了南埠碼頭的方向。

會是生路嗎？

他低頭，打量了還在暈厥中的謝苗兒一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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