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竹在一旁瞧了一會兒們的相，倒是明白了為什麽癡癡傻傻、甚至時常發瘋的陸寶珠，唯獨喜歡和謝氏一起玩。

所有人，哪怕是陸寶珠的親娘蘇氏，在對待這個小傻子的時候，都難免會有一種看輕的覺。

因為傻，所以很多東西不需要同解釋。

但這個謝姨娘對陸寶珠，卻是全然平等的姿態，會和蹲得一樣高，去觀察花壇裏的螞蟻，也會和一起丟羊拐，數大樹。

連走時說的那句“明天再來陪你”，輕竹聽了，也不覺得是謝姨娘為了隨口對陸寶珠的敷衍。

和傻子相得這麽融洽，也不無謝苗兒本就單純得像白紙一張的原因。

畢竟，孩子是最能到邊人的善意的。

輕竹不免慨，給謝苗兒引路時也就好意提醒了一句：“謝姨娘，你可知小爺他去何了？夫人一會兒會問你。”

謝苗兒不知看自己和陸寶珠玩能想得那麽深。

算著日子，陸家人應該發現陸懷海消失得不對勁了，謝苗兒其實猜到了蘇氏喚是這個原因。

不過還是激輕竹善意的提醒。

東苑正屋裏，蘇氏正襟危坐，打量著才進來的謝苗兒。

在陸家待了數月，看起來倒比之前才來時更坦然了。

蘇氏鼻子出氣，冷冷哼了一聲，開口問道：“謝氏，懷海已經多久沒去找你了？”

謝苗兒老實回答：“六七日是有的。”

蘇氏見狀，猛地拍了拍太師椅的扶手，道：“你早知道他要走，是也不是？”

發起怒來，整張臉的走向都是淩厲上揚的，顴骨顯得愈發高了。

謝苗兒不會說謊，也不打算說謊。

若說不知，只怕蘇氏和其他陸家人會更加擔心陸懷海的下落。

所以，謝苗兒坦然答道：“是，三夫人。”

可蘇氏再問陸懷海去了哪去做什麽了，就一直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埋著頭裝鵪鶉。

蘇氏鼻子都快氣歪了，指著謝苗兒，斥道：“從你進府起，我對你不可謂不寬仁，你便是如此報答陸家的？”

謝苗兒知道，其實蘇氏說得沒錯。

縱然來時還未經事，不懂妾在門戶中到底是一個怎樣的角，這段時日裏，從旁人的言語和其他人的故事裏，也漸漸明白了。

蘇氏作為主母，對待兒子的小妾確實算得上極其寬仁。

不立規矩，沒有晨昏定省，一應食供應從不短缺的，甚至前日裏得知那杜氏去服苦役，謝家那對小兒無人照應，還主問謝苗兒需不需要從府裏點個嬤嬤去幫手。

即使蘇氏對的好，有陸懷海同親近的原因。蘇氏想著修複關系，也想從這裏著手。

但君子論跡不論心，蘇氏做了這麽多，無論如何謝苗兒都念的好。

所以眼下越發為難。

見沉默，蘇氏了真火，怒道：“你既鐵了心和他一條心，便替他去跪祠堂吧！”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人通傳：“三夫人，老夫人來了。”

蘇氏正在氣頭上，聞言也不得不收斂起怒火，見陸老夫人走來，迎了上去。

“老夫人，您今日怎麽有心走？”

謝苗兒側，給老夫人讓出一條路來，卻不妨被略顯礪的手鉗住了手腕。

陸老夫人直言來意：“夏日暑氣重，多吃些清火的東西。”

蘇氏勉強道：“好。”

陸老夫人斜著眼看了一臉疑的謝苗兒一眼，朝蘇氏道：“不像我們，是吃過北邊的風沙的，這小板，跪得住嗎？”

蘇氏深吸一口氣，道：“老夫人，您這是……”

陸老夫人道：“我老人家待著無聊，想找個年輕孩子陪陪我。”

蘇氏笑得越發勉強，說：“婆母，你這樣是把我架在火堆上了，倒讓我平白做了壞人。”

陸老夫人卻不接的茬，自顧自嘀咕著：“咦，時辰是不是快到了，我得快些回去，把藥喝了……”

說著，陸老夫人強地牽住謝苗兒的手，拉著還遠在狀況外的一路從東苑離開，去了正院。

謝苗兒這下比之前被蘇氏詰問還要惶，不解問道：“老夫人，您這是……”

陸老夫人不鹹不淡地瞥一眼：“想跪？”

謝苗兒訕訕地搖頭，傻子也沒有自討苦吃的。

不過被陸老夫人這麽一瞥，倒覺得更親近了些。

陸懷海的眼睛，其實生得很像老夫人。

謝苗兒問道：“是小爺先前同您說的嗎？”

陸老夫人已經在搖椅上闔上了眼，擺了擺手，道：“否則呢？你在我這呆幾日，等火氣下去再說。墨晴，領找個住。”

一副無力多言的樣子。

墨晴知道，老夫人如今力不濟，沒興趣和小輩多說什麽，走到謝苗兒跟前，道：“姨娘，您隨奴婢來。”

謝苗兒應聲，同走了。

只同陸懷海一起來過正院一次，眼下還有些不適應，好在墨晴健談，也沒有讓謝苗兒到太局促。

“這間臥房一直沒人用過，不過奴婢先前已經找人拾掇好了，姨娘直接住下就好。”

空的房中，滿是陌生的氣息，墨晴退下後，獨自待在這裏的謝苗兒就蔫了下來。

開始想念那個小小的、仄的院子。

也有點想陸懷海了。

陸懷海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做多說。

他料到了會夾在他和他的母親之間為難，所以提前同陸老夫人說了這個況，今天老夫人才能及時來解圍。

在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悄然為打算好了。

想著想著，謝苗兒的心裏越發空落落的，還好墨晴去把月窗也給了來，不至于讓獨自在這裏枯坐。

陸老夫人神智清醒的時候并不多，只管把謝苗兒接了來，并沒有再管的意思，翌日，謝苗兒整飭好自己，正要邁出正院的門檻，就被墨晴攔住了。

墨晴問：“姨娘，你這是要去哪裏？”

謝苗兒道：“我要去東苑。”

墨晴不解，“老夫人接姨娘來，就是為了躲三夫人的火氣，姨娘何苦還要去東苑？”

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謝苗兒邊是淡淡的笑，說：“我答應了二小姐，今兒要去陪，不能言而無信。”

陸寶珠在家中行二，大房的陸虹在三個姑娘裏年紀最大，二房的陸檀珠比陸寶珠小幾個月，行三。

墨晴不懂的堅持，不過見去意已決，也沒有多。

東苑的人見謝苗兒來，更是訝異，正在同小丫鬟代事的輕竹見狀，甚至快步走了近來，道：“姨娘？”

謝苗兒複述了一遍自己的來意，輕竹沉默了，說：“好，姨娘稍等，奴婢去通傳一聲。”

輕竹心裏慨萬分，人都是有心的，于是和蘇氏解釋時，也難免帶了些偏向的彩：“……謝氏便是這個意思了。”

蘇氏睨一眼，“你的胳膊肘也往外拐了。”

輕竹聽還有心同自己開玩笑，便知自家夫人的邪火去了大半，忙道：“夫人，您明知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覺得，難為二小姐能多個人記掛著，最近的神也好了許多，可見那謝氏是用了心的。”

蘇氏如何不知呢？嘆了口氣，心裏其實有些慶幸昨日有老夫人攔著，沒讓謝苗兒去跪祠堂。

但謝苗兒并不知曉蘇氏態度松了，的印象裏還是昨天然大怒的樣子，可即便如此，也依舊守著和小傻子的諾言，寧願冒著被責罰的風險來踐諾。

這麽一來，蘇氏也沒脾氣了，甚至還有些惋惜謝苗兒門第太低，否則……

最後蘇氏對輕竹道：“你進來吧。”

謝苗兒如願赴約，陸寶珠開心極了，拍著手帶去看新發現的螞蟻窩。

其實謝苗兒不全是因為“屋及烏”，因為子孱弱，尋常小孩兒時常做的娛樂是幾乎一樣都沒沾過，眼下借著陪陸寶珠的名義，倒是悄悄補上了自己兒時的缺憾。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平淡如水的過去。

白天還好，謝苗兒有很多事要做，要陪陸寶珠，要打理布坊的出賬簿，還有養在外面的弟弟妹妹要勞心。

如今太招眼了，不是很方便出府，只好時常讓月窗出去，總要替親眼看過了謝藤和謝瑩兒好好的，才安心。

占了人家的子，替照顧脈至親也是應該的事。

到了夜裏，不再有那麽多瑣事來填補空缺的時間了，謝苗兒便會難以自抑地想起陸懷海來。

其實蘇氏的火氣早過去了，知道自己兒子的子如何，也猜到了他去做什麽了，知道怪不到人頭上。

但是老夫人這邊沒有提讓謝苗兒走，謝苗兒也就幹脆一直留在正院裏。

——怕回到有和他一起生活過的痕跡的地方，會讓自己徹底沉淪在思念之中。

平生第一次，謝苗兒到了牽腸掛肚的覺。

他此行還順利嗎？有沒有被人為難？有沒有飯吃有沒有穿？有沒有傷？

與此同時，又很為自己難過。

陸懷海的世界很大，有金戈鐵馬、風霜刀劍；

可的世界卻那麽的小，只有眼前的四角天空。

就像雀鳥，它會停在樹梢，卻不會永遠在此駐足。

見謝苗兒一臉怔忪地著不遠的樹影，像是要把那兒的夜空出個來，月窗不由出聲提醒道：“姨娘，你……是想小爺了嗎？”

謝苗兒沒有諱言，不覺得思念難以啓齒：“是。”

月窗怕過于傷春悲秋，想壞了子，便道：“時辰不早了，姨娘，奴婢服侍您盥洗吧。”

謝苗兒收斂目，把漫游的神思拉了回來。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夤夜，烏雲彌漫的時候，謝苗兒做了一個夢。

——海岸，東南方向，大批大批的倭人正在登陸，衛所廢弛，縣城的駐兵形同虛設，倭寇挎著長刀，十數人就能輕而易舉地就拿下了整座縣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搶夠了的倭寇尋找下一個目標，半途中，一支奇兵有如天降，將他們生生堵截住了。

年輕氣盛的英朗男子手持長劍，直扼他們的咽。

正是陸懷海。

作者有話說：

提一下，俺們苗兒夢到的，是沒有的平行世界的陸懷海，并不是腦電波跟現在的小陸打了個視頻通話_(:з」∠)_

明天新章發布前的2分評都有小紅包，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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