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氣氛又了。

沈鳶合上筆，抬頭看著那人，神如常。

“我明白您的意思。”

語氣溫和，但眼神里著認真。

“我翻譯的每一句，都是據原話來的。”

“如果哪里讓您覺得不夠客觀，歡迎您隨時指出。”

稍微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我不站在立場上說話，只確保每一方都聽清楚。”

這話一出，對面的代表點了點頭。

“很好。”他語氣緩和了一些，“你的態度，我很認同。”

“希之后的會議，也可以繼續保持。”

沈鳶輕輕點頭：“我會。”

顧明晟心下冷笑。

他剛才的話已經讓政府代表對沈鳶產生了懷疑。

這樣就夠了。

談判來到下一個環節。

這部分是講材料怎麼安排的的問題。

說的人說得很快，用了不專業的詞匯。

顧明晟開始翻譯，說得也很快。

他聲音平穩，一邊說一邊看著大家，好像很專業。

沈鳶一直在聽。

沒有急著說話，而是認真記下每一句。

發現，有一句話他翻譯錯了。

原本的意思是“政府可能會給一點減稅”，但顧明晟翻譯了“政府大概率不會減稅”。

這句話差別很大，明顯夾帶私貨了。

立刻抬頭，輕輕開口：“對不起，我補充一下。”

“原文里說的是可以考慮減稅，不是不會，對嗎？”

用英文反問了一遍對方代表，聲音不大，但說得很清楚。

政府的人聽了點點頭：“對，說得對。”

顧明晟笑了一下：“抱歉，我講快了。”

沈鳶繼續翻頁，沒有看他。

把那一頁標上了記號，然后重新把對方剛才的意思又說了一遍，讓賀鳴樓聽得更清楚。

接下來的容是關于施工的流程。

顧明晟又說得很快，里面提到一些審批、檢查的步驟。

他說政府這邊會很快給出答復。

沈鳶翻了文件，搖了搖頭。

抬頭看了賀京辭一眼，又看向前面的幾位代表，語氣還是平靜的：

“文件上寫得很清楚，審批要十五到三十天，不能算很快。”

補了一句：“我們需要預留緩沖時間，不能按很快來安排材料和施工。”

說完之后，又用英文像政府代表確認了一遍。

說完后代表看了一眼文件，也點點頭。

“說的沒錯，我們審批流程最近很滿。”

顧明晟手里的筆頓了一下。

他還是笑著，但眼神明顯沒有之前那麼輕松了。

賀鳴樓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合上文件，注視著顧明晟。

這時，賀家自己帶來的翻譯小陳也坐在一邊，筆記本上寫滿了記錄。

他突然抬頭，小聲說：“剛才有一段我沒聽清，是不是說電力申請也要提前報？”

沈鳶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對。”翻回那一頁，“他們剛才提到，電力接也需要提前申請，正常是一起批，但現在電力那邊也要多排一個流程。”

一邊說一邊在文件上畫了個圈，又標了個小箭頭。

小陳立刻記下，臉有點紅。

“謝謝沈小姐，我沒聽清那句。”

沈鳶笑了一下，沒有責怪：“沒事，這里聲音本來就有點雜。”

說得輕，卻讓桌子另一邊的顧明晟眼皮跳了一下。

沈鳶聽得很全，也聽得很準。

沈鳶說完那一段，把文件重新整理好，又抬頭輕聲問：

“請問，電力的申請，是不是要單獨跑一次流程？”

政府那邊一位中年代表看了一眼，又看了顧明晟一眼，點了點頭。

“是的，要單獨申請，不能和建筑一起批。”

沈鳶聽完，馬上把這句話翻給賀鳴樓和賀京辭聽。

沒有加詞，也沒有省略，一個字都沒差。

賀鳴樓皺了皺眉，聲音不大：“之前不是說能一起批，現在又說拆開，拖時間啊。”

賀京辭翻著資料，語氣也沉了幾分：“如果電力進不來，我們主設備就裝不上，這部分拖不得。”

“我們工期本來就。”

沈鳶點了點頭，沒有多說，抬頭繼續用英文問政府那邊：

“那請問，有沒有辦法讓電力和建筑一起走流程？”

對面的員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會問得這麼細。

他低頭翻了下資料，又和邊人換了幾句，然后才點頭回答：

“理論上是可以的，但要一個政府出的協調函。”

沈鳶聽完，馬上翻譯回中文：“他們說可以一起申請，但要一份政府出的協調文件。”

賀鳴樓點頭：“可以，那就馬上申請，別等到真要工才卡住。”

賀京辭說：“我來寫申請文，等下給他們。”

他看了沈鳶一眼，“你幫我翻英文，寫完我看一遍。”

沈鳶點頭：“好，我一會兒先寫初稿。”

顧明晟坐在椅上，靜靜看著他們幾個來回配合，臉上還帶著笑，但那笑已經明顯更僵了。

他沒話。

原本他想把申請這件事說得輕一點，模糊一點。

一旦他們覺得很快就能批，就不會注意流程，等到真正施工，再發現批不了，就已經來不及了。

可現在，他一句話沒落下，就被沈鳶追著問。

而且不只是問，還能把每一個細節都補上。

更重要的是，賀家的人聽得懂的翻譯，也信的話。

顧明晟心里輕輕冷笑一聲。

他本來覺得今天的會，他可以控制節奏。

但現在，他發現他想錯了。

這個沈鳶，本不是來刷存在的。

是真的會聽、會想。

像一釘子，穩穩釘在他說話的每一個上。

顧明晟又看了一眼。

沈鳶也正好抬頭，兩人視線了一下。

沒有回避。

只是淡淡地開口：“我們繼續下面一項吧。”

語氣不高，但非常清楚。

翻開下一頁文件，作干脆。

會議繼續。

這部分是講政府的補，還有工人安排的標準。

政府那邊的員說了不，有的說得模糊，有的跳得快。

顧明晟翻譯得也快，有幾句略過去了。

但沈鳶邊聽邊記，聽到模糊的地方，會低聲補上。

有時候，也會再確認一次，把含糊的容說清楚。

說得很慢，也很穩。

賀鳴樓聽完幾段，低聲對賀京辭說：“年輕，但做事細，比很多老翻譯都靠得住。”

賀京辭輕輕點頭，眼神落在沈鳶上：“還好我們有。”

賀鳴樓也嚴肅地點了點頭。

顧明晟聽著這話，心里終于不太舒服了。

他的笑收了。

臉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