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樹木，在月的映照下，投下一片片斑駁的黑影，或濃或淺，一起照進了許清瑤的心里，留下終生都不可磨滅的影。

青石板泛著冷冷的，下人們沒一個敢說話，許清瑤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謝凌的話，就像炮仗一樣在腦海里炸開，那聲響震耳聾，攪了所有的思緒，炸得頭暈目眩。

怎麼可能呢？不可能的……

雙囁嚅。

不顧一切，一個箭步沖上前，雙手抓住他的胳膊。

“阿凌，你一定在說氣話，對不對？你快承認啊！快承認你不是真心的，我們別再吵了，一起都不生氣了好不好？”

的雙眼滿是哀求。是過分了，后悔了，他有他自己的事準則，沒必要這樣他。

“阿凌，你不說話，我好害怕……”

沒必要為了一個嫁去了宮里的小姑子，把這個家鬧得像什麼。

可許清瑤醒悟得太晚了。

而那位男人就仿佛在這冰冷能結冰的夜里，手上的溫，都不能溫暖到他一毫。他是抹幽影，模糊了廓，再也無法走進他的心，徹底對關上了那扇大門。

謝凌仿佛沒有看見并沒有安全。

“來人，送夫人回院。”

他與許清瑤的矛盾，從來不是因為皇后。

皇后就像是他植于心頭多年的一塊瘤，無毒，無痛無，有時候久了，他都會忘記瘤的存在。

可不管過去了多日子，多年，它卻一直長在那，與他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要除掉它的辦法，不是沒有。無非是拿把刀子從心頭狠狠將其剜去，鮮如雨，潑灑滿地，稍有不慎，便會危及命。

這種辦法代價太大了，所以對于它的存在，他從來都是坐視不管。

只覺得總有一日會忘。

可沒想到，許清瑤在今夜又重提了故人。

謝凌看向了黑夜。

玉盤自東方天際升起，清輝四溢，池塘里月碎點點銀鱗。

那個人遠在與世隔絕的宮殿里，如隔云端，那里金碧輝煌，雕欄畫檻，著的綾羅綢緞繡滿金銀線，富貴如人間牡丹花。他作過許多詩句詞作，可無論他如何去雕細琢，再婉約纏綿的詞匯也無法寫出的傾世容。

除了宮里那些定期舉辦的盛大宴會，他便再也見不到。

一年能與相見的日子，他掰著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有時候他總在想，是不是唯有一路攀爬，坐到那首輔的高位，常出宮廷，才能有幸多見上一面。若不是他是謝家長孫，否則的話他真有出世的打算。

而前者這個念頭，便了他心靈的寄托，每日守常不變的日子也有了能過下去的意義。

大抵是憾從前還在謝府的時候，自己做兄長的沒能與多說幾句話，沒能多與見面，讓在謝府不了溫暖，以至心灰意冷，決然離去。于是這事便為了他往后的執念，總想著多見一見。

但他的份是臣子，乃母儀天下的皇后。

明明的是同一月亮，可那一道道宮墻，隔開了他們的影，也隔開了他們的距離。

許清瑤還在求他：“阿凌，求求你說話，我好害怕……”

也知道阿凌眼里容不了沙子，自作主張地給他豢養男，是錯了，知錯了。

而他向來執法如山，怕，怕他本來就不喜歡，從而借此休了，真的好怕。

他們間的夫妻分本就如紙般薄。

“阿凌，你不能因此而休了我！”

“婚之前，在公主府的探春宴上，你與我二人間便有了之親，你絕不能休棄了我！你得對我負責，你得負責一輩子的！”

謝凌終于有了反應，黑沉沉的眸子看向。

許清瑤臉上瞬間出了期待。

謝凌笑了。

若非這事，他絕不會順從了阮凝玉的安排。

他不需要賜婚，更何況還是的賜婚。

許清瑤以為他容了。

但他卻撣開了的手。

“來人，送夫人回屋。”

他承認，自己適才是沖了，竟被魔鬼附了，才說出那句忌的、忤逆悖德的話來。

謝凌恍惚，若是被遠在皇宮里的知道了，定會笑得花枝，必要辱他一番的吧。

恨他，一直惦記著在謝府被他管教管束的日子，卻總找不到報復他的辦法，殊不知最好的武便是自己。

兩旁的侍衛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人的胳膊。

許清瑤哭著被帶走了。

謝凌踱回屋子，他坐在東窗下，手指去著鼻骨，一臉冷然。

屋清冷寂靜，他這里從來沒有主人生活過的痕跡。

如今他已然明白，自己與許氏是永遠無法磨合的，注定為不了至親夫妻。

他們在看待世間萬的觀念上，大相徑庭，猶如南北兩極，難以調和。

而許氏，常常意氣用事，更是屢教不改。

不為了自己，他也開始擔心，許氏這樣的品行，今后如何能執掌府邸？

謝凌鎖眉，他擔心的是謝家的未來。

蒼山在旁給他奉上熱茶，他不敢話。

從前便聽聞夫人乃是德才兼備的大家閨秀，賢良淑德的名在大街小巷傳得人盡皆知。可如今所見，卻讓人大跌下……

他心疼的是，大公子沒遇到良人，與夫人結為連理，實在是造化弄人。

……

因為老夫人和謝大爺出面，許清瑤只被罰了一個月足。

謝凌雖然沒說什麼，但許清瑤知道，自己徹底敗壞了他的好。

如今，是徹徹底底地失去了他！

一想到這，許清瑤便整日以淚洗面。

丈夫的冷，更讓痛苦。沒有想到，他竟真的將陪伴自己多年的吳嬤嬤給趕出了謝府！無論如何求都沒用。

這些天，所有人都來安，包括謝宜溫謝妙云這兩位小姑子，們聽說跟堂兄大吵了一架，便從夫家坐著馬車趕回來了。

謝妙云最親，不過嫁人后子反倒變穩重了，也蒼老了幾歲，那流云似的烏發間都長出了幾銀，而同齡人都得如同朵花。

謝妙云過來看，“怎麼了，長嫂？”

許清瑤聽到聲音，肩頭劇烈抖，搭搭地哭著。

謝妙云忙拍后背安。

許清瑤哽咽開口，對訴苦：“你堂兄……心里有人了。”

誰知謝妙云一聽，“不可能！”

堂兄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可許清瑤只顧著哭。

見狀，連謝妙云都狐疑了起來，莫非長嫂說的……是真的？

謝妙云心里一驚：“長嫂，你告訴我，那人是誰？”

許清瑤嚨卻堵住了，像被火烤過似的，能聞到焦味。

那個人，份尊貴，如何能說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