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裎最近愁得胡子眉都要被自己揪完了。
原因無他。
江夏王家的那個小世子說要娶葉青蘿。
他并不是開玩笑亦或者孩子心鬧著玩
他爹江夏王真的就請了人上門提親
這人還不一般。
正是當朝禮部侍郎。
江夏王世子要娶一個商戶的消息,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鉆出葉家那三進的宅子,在相鄰的胡同里傳得沸沸揚揚。
不過有人很快就得出結論,說這江夏王世子看中的哪里是一個商戶,只怕是想結繕國公府吧。
眾人終于恍然大悟。
是啊,這葉家一個皇后,一個王爺,一個封疆大吏。
管它是蚊子是蒼蠅都想往葉家上。
可惜沒有門路啊。
這葉裎一家雖然是商戶,但兩個兒實打實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啊。
一夜之間,去葉家提親的人快把那三進的宅子破了。
若非葉青蓉已經親,只怕門檻一樣會被踏破。
“真是瘋了瘋了!”
向來沉穩的葉青蔓黑著臉一個拳頭砸在桌子上,端起茶水猛灌了一口。
“今日我想去鋪子上盤賬,都出不了門,讓吳叔套了馬車,誰料到后門都蹲上了不人。”
心里煩躁得想打人。
目落到愁眉苦臉的葉青蘿上,忍不住喝道,“都是你惹出來的麻煩。”
葉青蘿委屈,嘟囔了一句,“不是我。”
“還不是你!“葉青蔓瞪了一眼,“好好的和什麼世子牽扯在一起做什麼?他什麼份,你什麼份,如今好了,個個都打你的主意。”
“也不止我,還有打你的主意,我都聽見了,那國子監的朱大人是來找你提親的。”葉青蘿眼里包著眼淚,在娘的懷里,不服氣的反駁。
嗚嗚,親姐一點都沒有二姐姐溫。
葉青蔓見提到此事,更是怒火中燒,“憑他什麼癩蛤蟆,也敢向我提親,我只恨自己不能親自出去撓花他的臉!”
一把將葉青蘿從何氏的懷里拽出來,“你倒是說說,你和那什麼世子到底怎麼回事?你是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
“好了,你不要嚇你妹妹了,”何氏再也聽不下去了,“才多大年紀,哪里懂這些。”
葉青蔓冷笑,“不懂?我看懂得很!”
跟著葉裎天南地北的跑生意,見多了各路神鬼,說話的氣勢不是一般宅的婦人能經得住的。
“你且告訴我,你怎麼想的?”
平復了一下心,神嚴肅的問葉青蘿。
“我不知道。”葉青蘿低著頭,不安的攪著雙手。
這副可憐的樣子,讓葉青蔓的心又了,不由的放低了聲音,“你若喜歡他,咱們就嫁給他,你若不喜歡,那便拒絕了。”
“父親早就說過,我是要留在家中招婿的,外頭那些為了名利來的人好打發得很,可世子不一樣,你要想清楚了。”
何氏看著苦口婆心的大兒,知道是刀子豆腐心,跟著嘆氣,“是啊青蘿,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你父親問你你也不說,他都煩得躲出去了。”
葉青蘿抬起頭來,看看姐姐,又看看母親,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我害怕。”
“我……”心神不寧,坐立不安,“他要是個普通的人就好了。”
“可他不是。”
“他是份尊貴的世子,將來是要繼承王位的。”
“我什麼都不會,只會吃飯……”
“看二姐姐就知道了。”
“二姐姐那麼厲害,做皇后還累得不樣子。”
“讓我將來做王妃,那怎麼行呢。”
“再說了,誰知道他現在是不是一時新鮮,他若不喜歡我了,往后怎麼辦?”
“娘……姐姐……我不要嫁給他……我哪里也不去。”
葉青蘿終于把心里的顧慮全部說出來了。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何氏心疼的給眼淚。
葉青蔓雙拳握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這的事,也的確是不懂。
夜幕降臨時,葉青蓉拎著幾盒糕點過來了。
“青蘿呢?”
看著迎出來的葉青蔓,關切的問道。
“在屋里呢,這不是讓你來和說說話麼?”葉青蔓努努。
從繕國公府分家后,隔房的姐妹反而比以前更親近了些。
“你差人來和我說,我立馬就過來了,哎,三叔都快愁死了吧?三嬸呢?”葉青蓉將手里的東西遞給葉青蔓,毫不見外說道,“我還沒用晚膳呢,讓三嬸備一份我的。”
“知道,就等你來用晚膳,娘在后廚忙著呢。”
兩個人說著就到了葉青蘿的屋子。
姐妹三個人圍在一起,說了許多話。
葉青蓉說,你若喜歡他,那就嫁給他,管他以后如何呢?這人心易變,誰也不能保證一輩子不變心,再說了,萬一是你先不喜歡他了呢,到時候沒準是你更想離開。
葉青蔓說,不知道怎麼做王妃就和二姐姐學,二姐姐做啥你就做啥,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再不濟就回家,一樣招個贅婿,姐妹兩個都在父母邊,豈不哉。
葉青蘿鄭重的思考了一番,認真的點頭。
行,那就嫁了。
等葉裎唉聲嘆氣的回家,發現的兒拿定了主意。
他是個尊重兒意愿的家長。
既然定了,那就高高興興的。
不日,盛京便熱鬧起來了。
江夏王世子真的要娶一個商戶了。
宮里的葉流錦笑了笑,讓煙水按照葉青蓉出嫁時的樣子送了添妝過去。
幾個妹妹,一視同仁。
不因誰嫁得更好就偏頗。
這也是表明態度,不是誰娶了的妹妹就能一步登天。
即使這樣,葉青蔓也一躍為了盛京最熱門的姑娘。
好笑又無奈,干脆收拾行囊遠游去了。
父親總說,梅家那位家主是個睿智果斷之人,在生意場上游刃有余,想好好學一學。
父親還說,見到人,記得一句表姐的。
得知要去找梅令則,葉夫人趕著手做了兩套裳還有一些盛京的吃食托帶去。
“還在那一帶,你去了盡管去找,你妹妹的婚事定在半年后,到時候記得和一起回來參加婚禮。”
葉青蔓一一應了,在一個晴朗的日子,離開了盛京。
三元觀里,葉皇后著月白素雅長袍,纖長的手指上纏繞著串珠,端的是閑云野鶴的姿態、偏偏又是勾魂攝魄的眉眼。
曾經為皇后,如今被封為一品夫人,這世上再也無人如這般經歷曲折離去。
“孩子們都要親了,那你呢?”
江夏王悠悠的看著與廢帝和離后容煥發的葉夫人。
葉夫人角上揚,看了他一眼,湊近幾分笑道,“嫁給你,于我而言,有何好?”
江夏王沉默。
什麼都有,至高無上的份,取之不盡的財富,還有敬的侄子侄。
失散多年的骨也找到了。
嫁給他,好像的確是沒什麼好。
江夏王妃的份再尊貴,也比不過曾經位居中宮。
“時辰不早了,你下山去吧,世子的婚事已定,好歹娶的是我的侄,你我做不夫妻,還可以做親家不是。”
葉夫人看出了他的沉默,半開玩笑的下了逐客令。
江夏王站在后,沒有作,只是深深的看著。
“怎麼?”葉夫人迎上他的目,挑眉問道。
“你不愿隨我同去蜀地,可是為了施夷?”江夏王鬼使神差輕喃了一句。
葉夫人愣住,隨后啞然失笑。
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你怎麼會這樣想?”
的語氣里暗藏著一分失,雖然掩飾得極好,可江夏王還是聽了出來。
這話剛問出來,江夏王便有些后悔了。
“我……”他張了張,棱角分明的臉上起了些惆悵,“再過些日子,我便要回蜀地準備為笙兒迎親,陛下鐵了心的要收回兵權,往后我想出蜀地便不是那麼容易,我想帶你一起回去,我怕往后的日子,再難與你相見。”
葉夫人一下一下的撥弄著手上的珠子,許久才嘆了一聲,“那你可知,隨你回蜀地,進了你那富麗堂皇的王府,于我而言,又是一座新的牢籠。”
起,走到窗沿下那著庭外的樹葉婆娑,“我能得今日這般景已是不易,再不可能作繭自縛。”
說完轉看著江夏王認真說道,“你對我的誼,是,還是年時的憾,你想明白了麼?”
“……”江夏王背著的手了,齒間一遍遍的咀嚼著這個字,問道,“你廢帝麼?”
“不。”
葉夫人毫沒有猶豫。
“當年你為何要進宮?”江夏王又問。
府里的老夫人縱然可惡,但局勢也遠遠沒到進宮孤注一擲的時候。
“為了爭一口氣。”
葉夫人坦然的回答。
“只可惜啊,輸得一敗涂地。”
說這話時,的眉眼間早就沒有了苦,只有淡然。
江夏王恍惚間意識到一個問題。
放下了,心境也變了
“我走了,”江夏王看著,“你……”
“葉妗,”在離去之前,江夏王留下一句,“既然你不愿意隨我去,那就在這里等著我。”
葉夫人撥弄串珠的手一滯,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搖頭喃喃道,“沒有人會一直等誰的,這個道理,你還不明白麼?”
“夫人,”風儀輕手輕腳的走進來,“施大人讓人傳了口信,說您若是得空,邀您品茶。”
“品茶?”葉皇后回過神來,皺眉,“他一個大理寺卿,好好的審案查案就是了,學什麼文人雅士。”
風儀笑著說道,“這奴婢就不知道了,只是您可要去赴宴?”
“不去,”葉夫人擺手,走到榻前半臥,看著爐中裊裊煙起,滿室寧靜,滿目悠然自得,“我好不容易才得了這樣神仙的日子,何必自找麻煩。”
葉青蘿的婚事定在來年的初夏。
葉裎本想多留幾年,畢竟葉青蔓尚未親。
可江夏王似乎十分的著急,一心想早點娶了這位兒媳婦過門。
在他第五次拉著葉裎在秦樓大醉之后,葉裎稀里糊涂的應下了婚期,等人睡了一覺清醒后,為時已晚。
江夏王父子也打算在年前趕回蜀地。
親事宜頗多。
蜀地離盛京又遠,免不得要多費些心神。
盛京下第一場雪的時候,蕭宇笙提著挑細選的禮品登上了葉家的門。
“伯母,有禮了。”
他本就長相極好,笑起來更顯乖巧,加之份貴重,周氣度不凡,看得何氏暈乎乎的,忙不迭似的又是讓人上茶,又是讓人將冬日見的果子拿來給他嘗嘗。
“世子今日是來找青蘿的吧?”
何氏越看這個婿越滿意。
蕭宇笙咧著一笑,“正是,冬日無趣,我從外頭帶了一些小玩意給解解悶。”
“好好好,好孩子,難為你這樣的心,”何氏也不丫鬟,自己親自帶著他去后院,“皇后娘娘心里疼,知道就搗鼓那些吃食,前幾日讓人賞了不新鮮的瓜果蔬菜下來,今日一早看到雪落下了,就嚷著要吃暖鍋,帶著下人們前前后后的忙碌。”
“世子若是不嫌棄,午間留下一起用膳。”
蕭宇笙不由的想起第一次見到葉青蘿的樣子,會心一笑,“我正有此意,只怕打擾了伯母。”
“不打擾不打擾,”何氏笑得見眉不見眼,“父親這幾日在鋪子里不得閑,姐姐也不在家,我們娘倆正嫌冷清,世子得空,多來才好。”
葉家的宅子不大,一進待客外加住著那些使的下人,二進是葉裎與何氏住著,三進最里面,姐妹兩人一人一半。
說話的多功夫就到了葉青蘿的小院。
“……我吩咐下去的湯熬好了麼?香菇和紅棗不要忘記了。”
遠遠就聽到葉青蘿的聲音。
“今日莊子上不是送了牛麼,我聽娘說很是鮮,讓廚房切了一起送來,秋梨,冬棗,咱們去園子里折幾朵花來,應應這冬日的景。”
院里傳來的嬉笑聲讓何氏也跟著笑了起來,又拿眼去瞧蕭宇笙,見他也是含著笑意,心也更是滿意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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