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候，陸通心有不忍，暗中救了宋玉，放他率殘部回長安。

黎淵將軍戰死，黎家軍全軍覆沒之后，黎家外戚憤怒至極，又恐宋貴妃誕下皇子威脅到岐王地位，便對宋家猛烈攻之。

裴元浩和蘭陵公主亦視宋玉為心腹大患，恐他泄當日淮關慘敗的真相，命各自麾下文武朝臣對嘉壽皇帝施，要求嚴懲宋玉。

舉朝一片喊打喊殺，但凡想為宋家說話、力求查明真相的正直朝臣皆莫名其妙遭到暗殺，到了最后，朝野上下只剩一片寂寂，嘉壽皇帝不得不殺宋玉以安朝局。

數十頁的結案陳詞擺在沈昭的龍案上，他花了整整一夜，才在晨破曉之際，看完最后一個字，將奏折合上。

魏如海推門進來，端著漱口清茶，觀察著沈昭的臉，輕聲道：“陛下，馬上就要早朝了……”

沈昭閉了閉眼，道：“傳旨下去，今日免朝。”

魏如海應是，將茶放在沈昭手邊，就要悄悄退下去。誰知剛邁下階，便被住了。

“備輛車，朕想出去走走。”

魏如海翕了一下，想勸，可終究沒有勸出口，端著拂塵巍巍地頷首。

晨微熹，薄曦初散。

長安街衢籠罩在淡淡的朝霞里，蜿蜒展，兩邊鋪子陸續開門掃塵，掛起幡巾開始迎客。

零星的人煙慢慢打破安靜，開始了新的一天。

沈昭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去哪兒，馬車跟在自己后，走走停停，卻走到了別館。

魏如海會君意，先一步向守衛遞令牌，值了一宿夜正懨懨睡的守衛們瞬間清醒，惶恐著快步上前跪拜，沈昭只道：“平，回去，該干什麼干什麼。”

守衛又烏退回去，有個靈巧的，抬手把別館的門推開了。

徐長林果然也一夜未眠，初冬清冷，百花盡謝，院中景實在太過蕭索，他渾不在意，只坐在石凳上，手里著青瓷酒壺，正自斟自飲。

“給朕也倒一杯吧。”

徐長林一怔，坐著沒，只手拿過一只新酒盞，斟了滿滿一杯清酒，推給沈昭。

沈昭起前裾坐下，抿了一口，道：“這酒實在難喝，什麼梨花白，從當年第一次喝的時候朕就想說了，跟糖水似的，沒滋沒味，你說你一個大男人，偏喝這種娘們唧唧的……”

“我還是有些不明白。”徐長林及時打斷他，抬眸看他：“父親當年既然已經逃回了長安，為什麼不替自己申辯？我看了卷宗，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喊一句冤枉，到死都沒有。”

沈昭握著酒盞的手頓在空中，頃，將余下的酒一飲而盡。

“他不能喊冤。當年宋家為了眾矢之的，看上去好像是對叛臣逆將的憤慨，但其實就是外戚專政，挾制皇權，說白了，他們是在宮。”

“黎家一心認定宋家為陷害他們的仇敵，又覬覦皇位，忌憚尚未出生的朕。裴元浩和蘭陵更是心懷鬼胎，若是不能將宋家斬盡殺絕，他們自己就危險了。父皇起初是想替宋家主持公道的，可是事發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誰都沒料到，向來水火不相容的黎氏和蘭陵公主竟然會在這個事上達一致。再加上權勢滔天的裴家，局面一即發，如果不能理好，那麼……”

沈昭從徐長林的手里搶過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喝下，道：“皇權危矣，父皇的皇位極有可能會不保。”

他突然想起了父皇臨終時的模樣，才四十歲，就像被什麼吸干了氣，干癟瘦弱的像一早該歸于塵土的尸骸。

不嘆道：“父皇心里太清楚了，他冤殺的是一個甘愿為他死，為他背負污名的忠臣，也許他這一輩子，除了宋玉，再也沒有這樣的忠臣了。”

院中寂落，安靜無聲。

徐長林道：“所以他不余力地要把你捧上皇位，不惜讓你跟蘭陵公主做易，讓你娶瑟瑟……”

聽他提及瑟瑟，沈昭正在倒酒的手不由一，腦中一陣空白，尚未細想，便開口道：“朕已經下旨，赦免當年因宋家之禍而株連被流放、囚、充作奴仆的人——你大概不知，當年傅太傅曾經保下過一批本該斬的舅舅舊部，將他們劃到了流放的名單里，這些人都可以回京，府會安置他們，盡可能補償他們……”

說完了沈昭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干什麼？是心虛麼，還是覺得欠他什麼……

好在徐長林沒有深究，沉默片刻，問：“那裴元浩和蘭陵公主呢？”

“刑部已發了海捕公文，全國通緝裴元浩。至于蘭陵……”沈昭眼中劃過一道，卻又故作玄虛：“要不了幾日，大概就有消息了。”

徐長林這麼多年，沒領教他那一肚子壞水，毫不懷疑他的手段，甚至連追問都沒追問，隨口輕應了一聲。

應完這一聲，徐長林猛地一怔，覺出些不對勁來。

他如今還是南楚武安侯，面前這個人是他的死敵，從什麼時候開始竟這麼信任他了？對他的承諾篤信不疑，對他的謀劃頗有信心……這簡直太可怕了！

一時間又陷了糾結。

沈昭懶得看他這副模樣，把最后一點酒喝，撣了撣上灰塵，起，往外走了幾步，想起什麼，道：“對了，淮關那邊傳來消息。說……楚軍糧草不濟，甚至有些將士連過冬的棉都沒有。朕派人潛都暗查，是那個聞太師中飽私囊，這老混蛋八是見局面不妙，料想朕也容不下他，想卷了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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